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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書

宮道漫長,謝宛的心咚咚狂跳。他們進了一道又一道的宮門,馬上就到了乾極殿前。這時,太子回過頭來,“謝女俠,麻煩你去一趟坤儀殿了。太子妃和皇後都在,我怕賊人也會去挾持皇後。我們一定要在他們準備動手之前,安排好人手。”

“嗯。”謝宛作揖拜別,“節義軍和傅大哥保護太子,這二十位弟兄麻煩陪我去見皇後吧。”反正這些“道士”明面上就是為了給皇後講經,往信佛的皇帝處走還是太惹眼了。況且,按照太子的意思,皇後決不可有失,萬一太子被挾持,皇後將是他最後的籌碼。魏遠山的禁軍能不能趕來,就看皇後那邊。

政變速則成,崔神秀必定會首先奔向皇帝寢宮。太子這麼想著,佇列分散後,和柳洲隱以及傅花醉一起進了乾極殿殿門,離皇帝起居之處,還有二百步之遠。“孤奉陛下詔前來侍疾。”這話一落,侍衛宮人便不再阻攔,只當今日和之前一模一樣,監國太子入宮侍奉病重皇帝。

二百步……太子的腿頭一次這麼沉,好像這二百步永無止境。難道……這麼輕松?賊人不會設下陷阱?他們這麼遲鈍麼?天空中忽然響起一道驚雷,似乎已經孕育著暴風雨。太子望著燈火通明的大殿,一步一步走上前,無端之下想起當初跪在這裡受著暴雨上疏自廢的場景。

今日會重演一次麼?他想著,迎面便看見了手持詔書的趙成。

“太子殿下,今日無詔,怎的入宮了?”趙成比皇後和太子都要接近皇帝,對於詔命瞭如指掌,也正是這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偏偏皇帝從沒有把這樣一個內侍放在心上。太子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入宮名不正言不順,事敗則必因此受累,“我為皇後找了二十個女冠,前來誦經祈福。”

趙成的眼珠子骨碌一轉,“陛下詔書在此,奴正要去東宮向太子宣旨,沒想到太子不受詔便入宮。”柳洲隱仔細盯著那捲好的詔書,看紙張顏色,確實是用來寫詔書的不假,“趙翁,深夜宣詔有何用意?”

“殿下這幾日忙於政務,對於宮內之事有不瞭解的地方。”趙成是個老謀深算的狐貍,基本上從來不會直面回答太子的問題。

太子討厭宦官,視趙成為奸佞,若是即位,趙成絕對難逃一死,柳洲隱清楚得很。所以為了自保,趙成決計會做出些什麼。“趙監,您的話我倒是聽不懂了。”柳洲隱手搭在刀柄上,拇指摩挲著刀環,目露兇狠——就像之前傅花醉教的那樣,看趙成如看待宰的豚犬,“太子問話,您前言不搭後語的,讓咱們不好辦了。”

趙成還沒意識到柳洲隱心態的轉變,還以為這人一如之前,不過是花拳繡腿傷不到根基,“請太子殿下隨奴婢去偏殿接旨吧,莫要驚擾聖駕。”

接旨?什麼旨?難道皇帝真的已經咽氣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皇帝真有什麼意外,會傳大臣前來託孤,而不是將這旨意交給一個小小的閹人!太子按住躍躍欲試的柳洲隱,“浩遊,不要驚擾了陛下安歇,我們就跟著趙監去偏殿吧。”

柳洲隱震驚望向太子,這是請君入甕!誰知太子依舊不慌不忙:暗室之中,誰請誰還不一定。

一行人來到偏殿,跪在地上準備接旨,趙翁鋪展詔書,“皇太子弘澤,為諸皇子之先,朕承眾意,冊其為儲。多年來太子一意孤行,好犬馬衣服;善言忠言,不聽不用,常懷奸邪之心。朕以其為嫡長,不忍棄之,故尋師保於其左右,期冀禮樂詩書,加以規勸。太子懷恨,借巫蠱以壓勝,目無尊上,又與舅氏多有勾結。朕為君父,未嘗不痛惜長嘆。今太子德不配位,著廢其為庶人。”

這是……廢太子的詔書?太子伏在地上,聽趙成唸完後,難以置信。皇帝真的要廢了他?廢太子如同殺了他,既然要廢,為什麼當初不動手要留到現在?太子抬起頭,丹鳳眼中藏著殺意,“這封詔書,怎麼感覺像是沒寫完的樣子。”

豈止是沒寫完,文采也算不上佳,草草開始,急急忙忙結束,像是一氣之下所寫,不像是經臺閣文人起草潤色後的範本。趙成微微一笑,否認了太子的懷疑,那種笑容像是吃人羅剎,抬抬手就能消弭眼前之人的希望,“接旨吧,殿下。”說罷,他環顧左右,身邊十幾個小黃門像是在袖中藏了兵器,掖著袖子逐漸靠近——天羅地網,漸漸收束。

荒謬,竟然想在這樣一處偏殿,用這些小宦官,結果了當朝太子!柳洲隱當即抽出長刀,趁趙成不備,直直刺向了這老內侍的心口!

“閹豎!幾誤大事,如何敢參得軍機要務!”

這一刀來得太快,趙成顧不上躲閃,只能任憑這刀刺穿自己的身子,兩個窟窿霎那間噴出血來,濺了柳洲隱一身。這舉動也驚到了在場所有人,包括太子,幾乎沒人能想到,往昔溫潤守禮的柳二郎,能在這時拔出長刀反殺了受皇帝信任的內侍趙成。換句話說,柳洲隱這樣的膏粱子弟,殺只雞都難,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戳中了一個人的心口!趙成倒下之後,柳洲隱趁眾人慌亂,又刺了幾刀,刀刀切中要害。

“閹豎趙成,假傳詔書,欲加害當朝太子,效宗愛故事。太子為國之正統,加害太子無異於弒君自立,你們這些小黃門,若不想被連坐,趁早交了兵器乖乖投降!”

柳洲隱站在血泊裡,鮮血順著刀刃流下,滴在詔書上。李弘澤沖上前,自血海中救出詔書,用袖子擦了擦。

這封詔書,確實有傳國玉璽的落款——皇帝是真打算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