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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茂瑜

張茂瑜

謝宛在床上醒來,已近正午。她睜開眼,渾身痠痛,不過好好睡了一覺,身上沒那麼多疲乏。柳洲隱守在一邊,見她已醒,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下。

床頂的金絲帷帳四角各垂下流蘇,謝宛坐起,流蘇搖晃,“我什麼都知道了。那個人,是蕭恪。是他在暗中扶持梁王對付太子。但我……我沒有替你報仇,我放走他了。你怪我吧……”謝宛並未想好怎麼同他解釋蕭恪那些歪理,不過在眾人看來,就是謝宛深入敵營全身而退,對方逃之夭夭,很難不讓人多想。

謝宛有足夠的理由,去殺了蕭恪——因為她喜歡柳洲隱,旁的不說,柳洲隱也是她的朋友,手刃陷害朋友之人,道義上是行得通的。

“你說什麼呢。”柳洲隱故作輕松,這局面也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會去怪謝宛,“我沒能力,也沒手段,這才被人牽著鼻子走,你深入蕭恪的老巢,就算無功而返,也是很不容易。你比我強得多,只有最怯懦的小人才會怨怪周圍人不為他所用,你幫我本就出於道義,我不能因此責備你。你沒受傷吧?醫師說,你只是中了迷香暈過去了,這蕭恪並未趁你暈倒而行不義之舉,看來我和他註定會有見面的一天。”

“嗯……”謝宛艱難回想起和蕭恪的交談,“目前我知道,蕭恪插手儲君之位,為的只是看皇室內鬥。看來,他也知道改朝換代斷不可行,索性收手,坐山觀虎鬥。我擔心的還有盧前輩,他明確告訴我,盧前輩就在他手中。事洩失敗,他肯定腳底抹油溜得飛快,盧前輩恐怕也被他帶走了。”

“這……恐怕難辦。”柳洲隱低著頭,深深嘆了一口氣,“外面有人找你,謝老大和謝道長都來了,你如果身子骨還能活動,就起來見見,若是不行就讓他們來……”

謝宛馬上起身,“哪有讓長輩來見小輩的道理,我能走呢。”柳洲隱扶著她,不禁笑道:“還有一位夫人,姓張,名茂瑜,說是你的母親。可我不懂,他們看起來,並不像是夫妻。”

“啊……確實是我阿孃!讓你見笑了。”謝宛笑著打圓場,“我阿耶阿孃之間確實不像尋常夫妻,因她拋頭露面的緣故,也不喜歡別人一直叫她謝夫人,索性直接讓人喚她的名字。我小時候,他們經常吵,我之前也跟你說過。”

“為什麼要吵架?”柳洲隱沒見過父母吵架,故而好奇。

但在謝宛看來,這個問題顯得有些近乎幼稚和不通人情,“啊?吵架不是很正常,氣頭上說的心裡話,往往都是心裡話,而只有說出來,才能解決問題啊。”

二人走著出了小院子,柳洲隱兀自駐足在綠竹旁,“我阿爺阿孃從不吵架,有些話不需要吵,他們就能知道。我也不希望以後對你惡言相向,解決問題,咱們著手解決就行了,為什麼要讓彼此都受傷呢。”

謝宛回過頭去,腰間的承露囊旁邊繫了一個鈴鐺,風吹過,鈴鐺悅耳作響。“你有想過……和我之後的事?我從沒想過。”

柳洲隱顯然有些著急,走上前本想握住謝宛,但出於君子之禮還是縮回了自己的手,“想過,但我的心告訴我,你會比微風更自由,比高嶺更難攀。但你信我,我一直都在找個兩全的辦法……”

“不必找了,沒有這樣的辦法,咱們兩個人,誰都不是甘願低頭的性子。對不起,柳二,你會找到自己的意中人的。我不配你那麼喜歡我,喜歡到自卑、遷就,就為了和我在一塊兒。”謝宛不敢看柳洲隱的臉,背過身便走了。

“讓我感到此事棘手的從來不是我自己,而是你……你從來不願意為了我,爭取那麼一下,哪怕一下也好。”

謝宛都聽見了,頓足須臾,卻又朝著前路走去,像當初跟著阿姐出塞那般永不回頭。她不敢回頭看,生怕太多眷戀,讓她忘卻了自己的初心,沉溺於一隅天地中,越來越被動,如同被人修剪的花草樹木。

如果柳洲隱能來看看她的世界,會怎麼樣呢?

謝扶疏在中堂坐好,他摘了幾朵薔薇放在桌上,與張茂瑜隔桌對望,“靈氛靈韻,遠勝銅臭。”

張茂瑜雙手交疊放在膝上,並不在意這些“禮物”,“免了吧老奴,真有心你何必當初放下我和女兒們雲遊拜師。”

“如果我沒認識紫竹,大娘怎麼會跟著紫竹學藝呢?冥冥之中自有因緣,再說了,之後我不是又回來了嘛。”謝扶疏還是一貫的貧嘴,張茂瑜並不承情,幾朵薔薇映得象牙色的衫裙黯然失色,好在張茂瑜有足夠的氣度,並不依靠衣裳來裝飾,頭上樸素的倭墮髻插了幾支銀簪子,頂端鑲了珍珠,和謝扶疏一黑一白。

“要不是我支援阿寧學藝,只怕她早就被你草草擇了人家嫁了。當初阿寧做生意也是,你一直不允,是我偷偷把她放走,才有阿寧今日。哦對,兩個女兒想幹什麼,你總是先反對,非得我出面支援她們,這事兒才能成。”

“鄰裡鄉裡,有幾個女兒家是出去學劍經商的。也就是你跟女兒親,才不願委屈了她倆出嫁,再說了,那時候可是亂世,也就是阿寧成了,若是不成,你肯定會自責一輩子。我只是萬事求安穩,有什麼錯。”謝扶疏不忿,“你啊!每次跟你坐在一塊兒就會吵,說三句話氣不過就開始吵,真是沒意思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