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沛川依然是騎馬,他的位置雖然還是在最左邊,但跟他並排走的已不是李元傑了,是李均明。李均明不似李元傑那般愛交際,也李星文那般單純天真,他是三兄弟裡最不起眼,且也是個性最挑不出毛病的,李均明只與他搭了兩句話,一是“昨日遇劫一事,確是我們防範做得不夠到位,實在有愧,在下給紀公子賠個不是”
紀沛川答:“遇劫一事本就在意料之外,李公子不必自責。”
另一句是“以表歉意,願請公子在抵達杭州城後在洪福酒樓為設宴······”
“紀某願往,只是要事纏身,下次相見,必定不負款待。”
紀沛川答的一絲不苟,滴水不漏,李均明絲毫找不到可以迴轉的餘地,他望著前方李元傑的馬車屁股,心道:大哥,我真的盡力了。
紀沛川壓根沒想那麼多。拒絕人的說辭千千萬萬種,他不過找了最不傷人的一種罷了,去杭州只是想跟著羅子蘊,他在杭州根本就沒有什麼想認識的人。
其實遇見羅子蘊只是計劃之一,他沒有想到如今的路子,已經快偏離計劃走了。
至於是哪方面的偏離,他沒有多想,他只堅信著自己的計劃一定可以完整無誤地完成,他知道他現在如同刀劍行走,但他偏要砍了刀拔了劍一路逃離,最終回到故土。
其實他自己都不敢想象那一天若是真的到來會是什麼樣。會不會遍地戰亂,四下饑荒,他想起那天眼裡無光,臉色慘白的母妃臨終跟他說的話:“你若是真是和平的象徵也好······可為何······偏偏······是你呢······”邊說邊流著淚,呼吸消失的時候都沒捨得也沒甘心閉上眼睛。
他不知她是捨不得她的眼離開她的兒,還是不甘心這個世界還沒變成她想要的樣子,她就先去了。
杭州城的三月天,惠風和暢,桃花盛開,最後一天他們趁著凌晨趕車,在天色破曉之時,城門大開之際,以馬蹄聲和馬車的軲轆聲打破了杭城的平靜。
騎著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十二三的歲的少年,身穿水藍色的緞布深衣,衣袖和領口都是金線繡的海棠花,五官還未長開,但也略顯出清秀氣質,雙眼清澈而有神,兩邊是持劍的護衛。李家的三位公子杭州城的人都認識,這是明顯是李家最小的那位。
後面跟著一輛精緻的馬車,不由分說,定是李家那位大公子。再後面是兩位騎馬的公子,一個是李家二公子李均明,他身著雪青色暗繡襴衫,身披一件月白色的鶴氅;另一個不知道是誰,一身雪白,腰間一把鳳眼竹摺扇,一枚魚形的白玉佩,端正溫雅,不知是哪家的貴公子。起來趕早和擺攤的百姓,有的會與李星文和李均明打招呼。看樣子李家在杭州城不僅出名,口碑也是極好的。
“李二公子,既然到了京城,紀某就失陪了。”紀沛川道。
李均明還想最後爭取一下:“紀公子真的不再留一下嗎,現在剛剛開春,杭州的花市已經在預備了,去看看吧,順便為貴友帶一些去。”
紀沛川道:“這倒也是,還是李二公子思慮周到。”
李均明見紀沛川難得沒有拒絕,也不好再得寸進尺,本想帶他去李府參觀的想法便擱在一邊。他伸手叫停了車馬,下車將羅鏡賢的馬車的窗子敲了敲。
羅鏡賢探出頭,李均明道:“羅公子,方才我與紀公子商議去杭州的花市遊賞,這布匹我令三弟帶到敝所的倉庫去暫存,二位先作半日李府的客卿,家父會來與二位商議合作達成一事,如何?”
“不必麻煩李二公子,這貨物便放在貴府的倉庫,遊賞一事不若直接帶上我二人,敢問杭州城內,誰人信不過李二公子。”
李均明笑道:“羅公子也願同行是我的榮幸。花市離這不遠,羅公子這便下車吧,我們步行。”
“好啊,這坐了三天馬車,是該走走路了。”羅鏡賢說著掀開車簾走下來,到對面去敲羅子蘊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