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楊只好遞上槍,同時接過表格說:“如果立春不同意怎麼辦?”
“那你就要和她斷絕往來,”滿叔回答的幹脆:“沒辦法,做我們這行就是這樣,不能只想自己,要為同志為戰友為組織多想想。”
英楊梗住了沒說話,外面響起敲門聲,三長兩短。
“立春來了。”滿叔壓低聲音說:“你在樓上等我,我叫你下來,你再下來。”
英楊答應,抽身上樓去。他上樓沒有進房間,而是攀著樓梯蹲下身子,側耳傾聽。
樓下的腳步聲從院子進了客廳,有人低低問:“什麼事這麼緊急?”
英楊皺起眉頭,這聲音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是誰。
緊接著滿叔道:“我收到情報,藤原加北後天才到上海,明天的行動需要緊急取消?”
“哦?你哪來的情報?”立春不緊不忙問。
“我們的諜報員,代號穀雨,他大哥是藤原加北的校友,親口說的藤原後天來滬!”
“穀雨?就是老火推薦的負責人?”
滿叔沒有說話。立春哼哼笑兩聲:“這位的大哥我也知道,是林想奇的學生。這次回來沾了他老師的光,謀到內政部次長,也算擠進和平政府的高層。但是滿叔啊,我同你講過很多次,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在戰爭狀態開展工作,一定要分析到敵人的深層關系!”
滿叔被他的大道理噎住。英楊在樓上聽著,深感此時必須微藍出場,從理論角度給予深層打擊。
“你曉得和平政府和日本人的關系吧?”立春繼續發揮:“沒有日本人就沒有和平政府,所以藤原什麼時候來上海,和平政府內政部次長講了不算,要日本人講了才算!我的情報是從日本人那裡拿來的,你怎麼能相信個小少爺呢?”
“小少爺”這三個字剛說出來,英楊腦袋裡咻得打個閃電,立即想起在哪聽過這人的聲音。他被好奇驅使,探身子往下看,不提防樓板“嘎嗒”一響。
“誰?誰在上面!”立春立即察覺,臉色刷得變了。
“沒事!沒事的!自己人,是自己人!”滿叔急忙說。立春壓根不聽,聲色俱厲道:“我們見面不能有第三人在場,這是紀律!”
滿叔還要再解釋,立春卻迅速抬腳,從襪口拔出槍來指定滿叔,說:“別動!”
滿叔大驚:“你的槍不是放在門口了?你帶了兩把槍!你怎麼……”
“少廢話,”立春切齒道:“你把我誆到這裡來,是安的什麼心?”
滿叔毫無防備,不要說槍,手邊連個水果刀也沒有,只得舉起雙手,耐下性子說:“立春同志,請你聽我解釋!”立春哪裡肯聽,他槍指滿叔慢慢向客廳外退去。忽聽有人在樓梯上說:“任經理,你t昨晚還讓我帶大哥去海風俱樂部放鬆放鬆,今天怎麼就這樣兇呢?”
海風俱樂部的任經理,上海情報科的負責人立春,聽到這話向樓梯看去。英楊依舊是小少爺模樣,雙手抄著褲兜,瀟瀟灑灑渾不在意的溜達下來,笑嘻嘻看著任經理。
任經理一改西裝革履,穿著長衫,戴著眼鏡,絲毫沒海風俱樂部的精明洋派,但蓄了小鬍子的滾圓白胖臉還是像日本翻譯官,非常像。
“任經理,原來您是真愛國,失敬,失敬。”英楊半真半假的揶揄。
然而立春不吃這一套,他收起任經理職業性的笑容,板著面孔說:“原來是小少爺。不過在這裡見面,就不要耍少爺威風了。我現在不是伺候你的任經理,是你的上級!”
“當然,您當然是我的上級,立春同志。”英楊依舊嬉笑道:“我只是看見您覺得很親切,真沒想到尊敬的立春同志是我的舊友。”
“我是你的舊友?”立春冷笑道:“那你也太容易交朋友了。”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我的情報都靠朋友搞來的。”英楊笑咪咪說:“比如今天,正要向你彙報藤原來滬的時間。”
“我已經同滿叔說過,你大哥講的話不能作數。藤原是日本人,他什麼時候來上海只有日本人說了才算!”
“就是日本人說的呀!是特高課的淺間三白親口說的!”
“淺間課長?”立春皺眉道:“他怎麼可能告訴你?”
英楊微然一笑:“您真敬重淺間三白,叫他淺間課長,特籌委上下都叫他枕頭阿三呢。”
立春冷笑道:“我在海風俱樂部是待客的,當然要小心口頭!難道對著客人叫枕頭阿三?”
“您說的有道理。”英楊並不深究,轉身去開箱子。立春立即低吼道:“站住!你有什麼事站在那裡講!不許動!”
英楊回過身,皺緊眉頭說:“立春同志!你怎麼能掏槍呢?我們是同志,是戰友,你怎麼能拿著槍講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