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荒木太君,這麼急把我找來,是有什麼事嗎?”英楊彬彬有禮問。
“不算什麼大事,是陳處長想見你。他急著捉住魏青邀功。”荒木抬頭看看豆綠底撒小玫瑰牆紙,悠悠道:“榮寧飯店再好,畢竟是囚禁之地,誰不想自由呢。”
英楊不敢多話,默聲不語。荒木於是說:“那麼你進去吧,他在203房間。”
英楊猶豫了一下:“我一個人去嗎?靜子夫人說,我們對談要您或宮崎太君在場。”
荒木抬抬下巴,指著桌上的錄音機說:“屋裡有監聽,你們說什麼都能聽見。我在這等一份檔案,拿到就會進去,小少爺放心,只要你是清白的,夫人那裡我會作證的。”
英楊盯了眼桌上的錄音機。距離太遠了,他看不清是磁帶的還是鋼絲的。
“來人!”荒木揚聲喚進憲兵,說:“搜搜小少爺的身,不能帶武器,也不能帶紙筆。”
英楊順從的舉起手,溫和說:“荒木太君如果不方便,可以請別的太君跟我進去。”
“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荒木道:“我會在這裡守著監聽。”
英楊不再多話,搜身結束後,他被允許進入203房間。這也是套間,當然比不上淺間的包房,只是窄小客廳加上臥室。英楊進去時陳末坐在客廳八仙桌邊,桌上放著一隻搪瓷口杯,盛著半杯白水。
“你來了?坐吧。”陳末推了推眼鏡,請英楊坐下。
這屋裡有監聽,英楊不敢亂說話,只是默然坐下。陳末卻悄然起身,撩起衣服解開皮帶。他的皮帶很舊了,接頭松脫,用膠布勉強纏住。
英楊看著陳末揭開膠布,拔下極薄的手術刀片叼在唇間。英楊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考慮到長久的沉默會讓荒木起疑心,於是無話找話:“你找我有什麼事?商量讓魏書記回上海嗎?你想到什麼好辦法了?”
他說話很慢,重複用詞,為陳末爭取時間。陳末擼袖子用刀片割破大臂,用指甲沾血在搪瓷杯壁上寫:司脫白路中亞銀行89號。
這是微藍留在畫裡的逃生通道。按照仙子的約定,陳末能亮出逃生通道,說明他可以絕對信任。
但英楊不相信絕對。
他沒有表態。陳末又說:“剛劫了囚車救出高雲,驚動太大,現在要魏書記回來很困難。三個臭皮匠抵個諸葛亮,你和金靈要幫我想辦法。”
他說著話,沾血寫道:【拖住淺間夫婦,安排金靈離滬】。
英楊暗想,原來陳末不知道微藍已經離滬,他跳出來不是微藍安排的。現在情況不明,但事情到這個地步,不如將計就計。
“你忘了魏書記為什麼要逗留上海嗎?”英楊忽然說:“是為了拿到南通地區細菌戰的試驗資料!”
陳末顯然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他的表情是懵的,嘴上卻很懂:“對啊!只要我們拿到資料,魏書記會回來的!”
陳末說話的當口,英楊咬破食指在搪瓷缸上寫:【幫我】。他邊寫邊說:“試驗資料藏在南京中央醫院梅字號房!靜子夫人拿到之後,我們立即安排誘捕!”
“為什麼要真實資料呢?”陳末眯眯眼:“用假資料就行了,魏書記能分辨出來嗎?”
“你忘了?福泉山救的那個醫生,他暴露前在中央醫院做試驗助理,就是他記錄收藏了資料!本子上有他的暗記,這暗記咱們不知道啊!”
陳末會意附和:“我想起來了!如果拿不到真資料,只怕魏青不會現身!”
“除了這本資料,魏青沒別的理由來上海!我這就去見靜子夫人,請她把資料弄來!”
陳末滿口答應,卻沾血寫道:【資料事是真?如是,拿到你設法走,這裡交給我。】
從這行血字裡,英楊莫名窺見了“老火”。曾經的老火就是這樣,喜歡說“這裡交給我”!
老火犧牲了,因為交給他的事太多了!
“這房子條件不錯,比坐大牢好。”英楊開始閑聊,掏出手帕擦淨杯子,又寫:【你怎麼脫身】。
“我把魏青供出來就是不想坐牢。”陳末若無其事說,接過茶缸用自己的血寫:【沒想過脫身】。
他寫罷接過英楊的手帕,蘸些杯中水擦淨杯壁,又用手帕裹住大臂的傷,拉下襯衫袖子說:“你快去見靜子夫人吧!我想早點捉到魏青,早點離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