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曲終
聽見荒木的低喊,靜子懵著臉問:“你說什麼?你說我殺了誰?”
“你殺了淺間課長!”荒木斬釘截鐵,槍指靜子道:“你指使我購買毒液,為了殺害課長!”
“你在說笑話吧?荒木你為什麼要說胡話?淺間三白在哪裡?我怎麼殺了他?”
“他的屍體就在眼前,夫人還要編胡話嗎?”
“這屍體明明是英楊的,”靜子跪在地上,抓住咽氣的淺間三白搖晃著:“你看看他的臉,看清楚,他是英楊啊!”
荒木不錯眼神的緊盯靜子,低喝道:“你放開課長蹲好,否則我只能開槍了!”
“你瞎了嗎?還是你瘋了?”靜子氣得笑起來:“你在玩什麼遊戲?這是我們商量好的,今晚在這裡,用毒液殺死英楊!這和淺間有什麼關系?”
她看著荒木表情嚴肅,並沒有玩遊戲的意思,喃喃加上一句:“只是他死的太快了!我還有很多話沒說呢!他為什麼會先喝了酒?是你給他喝的嗎?”
荒木沒理會她的絮絮發問,沉聲道:“夫人,這裡沒有英楊,你殺了淺間課長。”
靜子還要爭辯,臥室的門悄然開了。微藍走出來說:“死到臨頭一無所知,真可憐。”
被槍指住的靜子不敢動,她只能轉動眼球,不可置信的看著微藍。太多可能性爆炸般湧進她的大腦,可她又不肯相信。
微藍接過荒木的槍,貼緊靜子的腦門,微笑說:“我很願意做個好人,告訴你真相。”
荒木會意,從淺間後腰摸出勃朗寧1906,這槍曾在落紅公館頂過英楊。
“這是課長防身之物,你認得吧?”
靜子不吭聲,心慢慢沉下去。荒木扯下桌上的餐巾,潑涼水罐裡打濕,用力揩抹屍體的臉。那張臉融化變形,慢慢顯出另外的容貌,是如假包換的淺間三白。
“羅鴨頭講過,琅琊山上有個易容高手,叫做董小懂。他扮成金小姐的樣子,連英楊都瞞過了,可是你們不相信。”荒木仔細揩著淺間的臉,喃喃道:“這事不怪夫人,當時,您被課長綁在解剖床上,只有證明金小姐在上海,您才能被解救。所以,即便您知道羅鴨頭可以相信,也不會替他說話的。”
靜子瞪圓眼睛看著淺間的屍體,她喉嚨裡上下滾動,額角沁出大片汗水。微藍看著她,想起落紅公館的網球園遊會,當時的靜子成竹在胸,彷彿世界盡在掌握。
“為什麼要叫我來呢?”微藍說:“來看你這樣狼狽嗎?”
靜子被這句話拉回飛散的魂魄,她努力鎮定,抖著聲音說:“你算什麼也來奚落我?直到昨天英楊還在勸我,讓我跟他離開上海!你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你殺了我也沒用!”
微藍今天穿著韓慕雪的舊衣,薄荷綠印冰裂紋的旗袍,這料子華美也碎裂,把她包裹的神秘雍容。她單膝著地,擎槍的右腕掛著羊脂玉鐲子,靜子的話非但沒讓她生氣,反讓她笑起來。
“你笑什麼?”靜子寒著眼睛說:“殺了我你也跑不出去!上海是我們的,南京也是我們的,整個華東地區都是我們的!你能跑去哪裡?”
“殺你的不是我,是淺間三白。他喝下毒酒後,拼著最後力氣擊斃了你。”微藍指了指1906:“用這支槍。”
“我為什麼要殺他?”靜子臉色發白:“淺間是我的恩人,我為什麼要殺他!軍部會詳細調查,就算你能跑掉,荒木這個叛徒也跑不掉!”
“夫人,您不止一次向我描述課長如何虐待你,”荒木說:“他逼您在解剖床上同房,這是您說的。t不記得也沒關系,我在解剖室安裝了監聽,都錄下來了。”
“你這個……”靜子憤怒到極點,身子微微發抖:“我竟然那樣相信你!”
“您不該聽我的建議,用槍指英楊來找出陳末,找出他同夥的最好辦法,是刑訊英楊本人。”荒木道:“夫人,不是您相信我,是您需要我。”
“是我心軟了,我不忍心看見英楊受刑!”靜子喃喃道:“和當年一樣,他害了我可我在保護他!松本組至今不知道,我原本有機會不坐牢的!是我犯的錯!”
“你不是心軟,你是貪心。抓住英楊不能救你父母,也不能扳倒淺間,要抓到更多人,挖出更大的組織才行。英楊吃軟不吃硬,上刑就是一拍兩散,你拿不到更多好處。”微藍接著揭穿:“當年也是這樣,松本組送你去伏龍芝,要你更好的回東北潛伏。你卻去招惹英楊,你根本不敢同松本組提及英楊,靜子夫人,你要的太多了,只能一無所有。”
靜子被戳穿,羞惱道:“金小姐,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微藍歪歪頭,表示願聞其詳。
“我討厭你的名字,”靜子惡狠狠說:“聽著像個妖精!”
“不喜歡我的名字?那很容易,”微藍展顏笑道:“我還有另外的名字,你想知道嗎?”
她湊近靜子,輕聲說:“我叫魏青。”
靜子愣了愣,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你心心念念要捉我,怎麼見到我並不開心呢?”微藍說:“那天英楊在這屋裡吻你,不是他念舊情,是他要拖住時間,保證我安全離滬。”
靜子蒼白的臉慢慢泛起紅霞,呆滯的眼神也泛出精光。這些天的回憶潮水般層層湧上,彷彿還是陽光燦爛碧空如洗的週日,微藍穿著白色網球裙推門進來,看見英楊和靜子的瞬間,她的驚愕與委屈都恰到好處。
“原來是這樣,”靜子輕聲說:“所以淺間把你綁在解剖床上,陳末不顧一切交出惠珍珍,他們真正要保住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