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記得補報告 他看見那雙專注凝視著自己……
現在,這畫面就有些尷尬了。
晏秋坐在一群人之間,穿著監察官的藍色制服,隔著數道防護程式看著那個下城區的男人。
“還好。”晏秋微笑著,不緊不慢地回,“不過這是多年前舊事,也是我的私事,和我們今天要說的事情沒有任何關系,先生。”
男人一聽,立刻就慌了。
“……怎麼會沒關系呢!?”中年人失聲喊了出來,反射性就要跳起來跑到晏秋面前要她給個說法,硬是被身上的束縛帶和警示燈壓回了原地。
即使如此,他的表情仍是毫無掩飾的驚惶無助,眼巴巴地看著對面的晏秋:“女士,其他人姑且不提,咱們可是老熟人了……再怎麼說,還有小林的交情呢,您至少也看在小林的份上放我一馬吧……?
您看,他這麼久了好不是端端的沒什麼事嗎!我也沒接觸什麼外人,他既然沒事,那我肯定也是安全的啊!你們要是不信,再查查!下城區的機器都是多少年前淘汰的殘次品,肯定有疏漏,肯定有的!”
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城府深沉的人物,此前也不知道被聯防署的人折騰了多久,好容易看見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熟人,立刻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死捏著不放,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話,鑒定科的幾個老熟人反應倒還好,但那幾個聯防署出身的,看著晏秋的態度明顯變得愈發微妙了。
到了這一步,晏秋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了。
這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她的婚姻不是秘密,監察官的資料在許多地方都是公開透明的,有心之人只要查一查就知道她的丈夫是誰。
時逢多事之秋,眼下突然來了這麼一下子,很難不去展開聯想。
晏秋低著頭,隨手翻了一頁手裡的報告,神色平淡。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回應隔離室裡那個中年人寫滿期待的崩潰眼神。
空氣陷入了某種不可知的奇異沉默之中。
極微妙的,監察科和鑒定科的人都沒有選擇提前開口,而在這緩慢蔓延的壓抑氣氛中,一名聯防署計程車官似乎終於有些按耐不住了,機甲發出特有的摩擦聲,其中一隻手甚至已經抬起來,準備搭上晏秋的肩膀上——
這位監察官為什麼不說話?
為什麼不回應?
是心虛,猶豫,還是在思考如何包庇?
他那句“請您回答一下這個問題”還未來得及出口,就見晏秋合起手裡的檔案,不緊不慢地抬起頭,微笑著詢問道:“首先,第一個問題,是誰教你這麼問的?”
“……什麼?”男人臉上閃過錯愕,不過因為他畸形異變的容貌,以至於這個表情顯得十分猙獰古怪:“您在說什麼,這種事情——”
“哦,抱歉,我不是在說你攀關繫有什麼問題,”她笑笑,語氣表情完全不受影響,很耐心的看著他,唇角的弧度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變化:
“我只是想和您強調一個問題:剛剛的問題是不是有些太著急了些?在這種場合下就這麼急惶惶找我訴苦,假設這裡要是真的發生了最糟糕的情況,比如說這裡會有人不管不顧當場把我關押起來審訊——”
她的聲音在這裡停頓了一瞬,隨機以一種微微惋惜的語氣,略有些嗔怪的反問道:
“先生,就算我可能真的是你的朋友,可要是我一不小心出了事,到時候誰還能來救你出來呢?”
男人的表情仍是呆滯的,迷茫的,他看著晏秋身上的制服,似乎陷入了某種渾濁的恍惚之中。
……說真的,有誰會因為這麼幾句話就把一位監察官關起來呢?
可這種本該理所當然的事情,在那幾位聯防署計程車官的存在感中,似乎也變得有些不確定了。
他臉上的茫然完全沒有掩飾,但原本僵硬尷尬的氣場已經亂了,站在晏秋身後的那位士官似乎也有些意外的猶豫,手掌探出又停在半空,猶猶豫豫的,最後到底還是收了回去。
晏秋依舊坐在那裡,彷彿對身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當然,是不是有人教你這件事,更多的也是我一次冒昧的主觀臆測,我很抱歉,先生。”女人坐在那裡,十指交疊置於胸前,臉上的微笑也從原本的客氣疏離變得溫和起來。
“……畢竟從下城區到這裡,又在這種環境下堅持這麼久,忽然見到了一位還算認識的‘老熟人’,情緒會失控也是很正常的。”
這是顯而易見的場面話,是上城區的大人們輕飄飄的、高高在上的、事不關己的虛偽安撫。
只不過令人惋惜的是,這個可憐的中年男人,早早被磨平了稜角,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在這種彷彿被俯視的壓迫感中,他仍在本能地尋找著一絲可以緩解壓力的喘息餘地——
哪怕只是鞋跟踩踏螻蟻時不經意留下的縫隙呢?那也就足夠了——他不抱期待的想著,眼珠滴溜溜的轉過玻璃牆外那一個又一個陌生又冷漠的臉,可所有人都只是靜默的看著,對他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哎呀,多麼熟悉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