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川生得是很好看的,濃眉眉峰上揚,眼尾卻下垂,連帶著眼眶的弧度走向也柔和圓潤,幼犬一樣的乖順無辜,這讓他做出一些討人喜歡的表情時總是信手拈來,過去的晏秋常常會有意無意地允許自己屈服在這樣的注視下,給出他想要的答案……或是獎勵。
他現在又在這麼看著她了。
晏秋幾乎是習慣性地看著他的眼睛,但他一言不發,於是晏秋夜只能看著他慢慢靠近,那隻撐在沙發上,攔住她逃離路線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抬了起來,隨著林暮川俯身靠近的動作撐在沙發的內側,手臂繃緊的肌肉牢牢貼著她的腰側,隔著一層柔軟輕薄的布料,女人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陌生灼熱的體溫。
“我只是在問你那個男人是誰而已,小秋姐。”
他俯視著自己的妻子,慢悠悠地重複著。
這難道是個不能回答的問題嗎?
“……這在你的認知裡,原來不是個值得提問的問題嗎?”林暮川輕聲詢問。
“……”啊。
晏秋沒有說話,但她攏著抱枕的手指輕輕的顫抖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心虛的松動。
“我是你的丈夫吧?”林暮川的聲音依然是輕柔的,像是小狗嗚咽撒嬌的哼唧,又像是他最初走入這個房子時,那種拘謹到令人心疼的、有意壓低聲音的怯聲詢問,“你真的有把我當成你的丈夫嗎,小秋姐?”
晏秋:“……”
這個控訴未免就有些過分了。
她思考了一下為什麼會提出這個問題,以及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她此前溺愛的問題嗎?
原本的晏秋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的。
一隻只能全身心依賴她、脫離她給予的權利在上庭區甚至連一隻流浪狗都當不了的小狗,他就算得寸進尺,又能囂張到哪兒去呢。
……不過現在她在反省了。
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溺愛過頭了。
實際上,現在的林暮川看起來也依然是毛絨絨的狗,只不過體型巨大,單是影子似乎就足以將她淹沒。
於是晏秋覺得自己足夠冷靜,判斷也足夠清醒,她鎮定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優先安撫這只似乎有點過度焦慮的狗:“……沒有。”
她這樣回答說,同時感覺到自己腦後那一片用來支撐脖頸的軟墊高度正在下陷——因為林暮川的手臂撐在了那裡。
“是嗎。”林暮川的回答聲依然很輕,他低下頭看著她,露出一個柔軟的微笑:“但我感覺那位先生似乎沒什麼實感?”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接著說。
“我也沒有。”
……
晏秋沒有動。
此時的林暮川與她靠得很近,他的影子寬大,距離近到她可以隱隱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以及無比熟悉的香氣——和自己幾乎完全一樣的氣味,熟悉的洗衣液、家居薰香,各類各樣屬於家的氣味,這氣息令她總是不自覺地鬆弛下來,很難提起抵抗或是防備的心思。
是什麼沒有實感呢?
晏秋的眼睛是漆黑的,深沉如潭水,溫靜而沉重,她幾乎被影子完全吞沒了,但還是輕輕嘆著氣,然後很好脾氣的,順著小狗的心意,很耐心地反問道:“那怎麼辦呀?”
螢幕投下的光線柔和,連帶著映出的影子也不是格外的清晰分明,此時沙發上的陰影似乎也有著毛茸茸的輪廓,林暮川不再說話了,晏秋感覺到自己的膝蓋內側被撐在了另一條肌肉緊實的大腿上,影子垂下來,進一步包裹住她,要她不去看影子之外的世界。
一隻手伸到她的胸前,輕輕拽走了那隻礙事的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