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所謂的汙染,更傾向於一種對有機生物感性認知的精神入侵,在積累到某種程度後,再慢慢轉化進入實體的血肉之中。機械固然能起到一定的防護作用,但哪怕是財團最新研究的那些探索儀器,也很難精準判斷那些會隱藏會成長的弱小汙染源。
至少到目前為止,人類唯一能依靠的情報來源,就是監察官的人工搜尋。
所以監察官的閾值一定要是常人的數倍才可以,這能確保他們汙染區在沒有任何特殊防護的前提下也能往來自如,並提供給身後部隊盡量精準的情報。
這些東西沒必要和林暮川說,她總覺得說了他也無法完全理解,但林暮川認認真真看了她一會,想了想,問:“那用不用我揹你?”
“不用,”晏秋回答,“這裡我也來過很多次,自己走就好了。”
“好。”林暮川溫順應聲,“那我走在你後面,以防萬一,這樣能安全些。”
晏秋沒拒絕這個,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即使沒人說話空氣也意外地沒有什麼尷尬感,晏秋走的不快不慢,側臉似乎還有些隱約的出神。
直到林暮川的的腳步聲忽然停下來,周圍的聲音變化便顯得格外突兀。
晏秋走在前面,也跟著停下來,轉身看著他。
“暮川?”她低低叫了一聲,“怎麼了?”
“……不,沒什麼。”林暮川神色如常的轉過頭,對著她露出個十分無辜的笑容:“我只是忽然想看看這條路不太好走,而且為什麼要走這邊?要是單純想在這附近逛逛,我知道有其他地方,能更寬敞些。”
監察官女士對這附近是出乎意料的熟悉,如果換了個其他管理局的同事過來,說不定還能順口感慨一下她此前工作的認真負責——這可不是背幾套下城區地圖和區域報告就能做得到的。
但林暮川不是管理局的其他人,他也不懂晏秋能在這裡熟門熟路走來走去的含金量,男人只是在單純擔心妻子的體力,不想看她出現在這樣坑坑窪窪的泥濘土路上。
“因為這邊通往你之前的‘家’嘛。”晏秋輕飄飄的回答丈夫之前的問題,“說起來暮川,我記得你不算是純粹的下城區出身,只是在這兒幹了幾年,對吧?”
“是。”到了現在,林暮川也不必擔心妻子會因為自己此前流民的身份重新生出防備心理,所以也只是很溫順的回答:“怎麼啦,有什麼問題嗎?”
“沒事。”
她微笑著說。
“只是覺得自己對你的瞭解僅限於你的性格特點和基因報告,作為妻子,未免有些太失職了些。”
那是一個很溫柔,很端莊,很美好的笑容,卻突然讓林暮川想起了自己和她的初遇——不再是妻子日常對自己展露的柔軟溫情,這個笑容,是屬於那個初見之時,對任何人都會彬彬有禮的三級監察官的表情。
林暮川倏然生出一種類似被捏住後頸皮一樣的僵硬感。
他慢慢舔了下自己幹澀的口腔,還沒想好接下來該說點什麼,談話的節奏又一次被晏秋重新接了過去,“所以,我想看看你之前生活過的地方。”
她垂眼,神情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柔軟:“我想多瞭解你一些,暮川。”
這次,晏秋再看向他的時候,表情又是他最熟悉的溫柔妻子的樣子了。這樣的表情讓林暮川反射性地就想要湊過去和她咕噥著撒嬌,要她摸摸自己臉頰或是腦袋。但某種更深層的本能卻尖叫著要他停下來,停下,停下,至少現在,帶上你的理智和腦子再和你老婆說話吧——
為什麼忽然要看他過去住的地方?為什麼忽然要和自己說這個?林暮川的心裡頓時生出幾分異樣的迷茫和不知應該針對誰的警惕,他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提起某種提防小心的心思,但偏偏這個時候,稍有疑惑和停頓的遲疑,都會被面前這位三級監察官敏銳的捕捉到。
顯然,她的疑心並沒有因為自己此前的解釋和鑒定科的判斷報告完全放下,她依然在懷疑,毫無理由的,僅僅是出於本能地懷疑。
可她又是足夠謹慎的,這份懷疑被掩藏在屬於妻子的柔情關懷之下,不會讓人覺得刻意或是冒犯,只會控制在所有人能接受的範圍內,在對方做出反應之前就點到為止。
他應該盡快做出判斷,可看著她的時候,總是會連思考本身都會變得十分困難。
……這太難了。
林暮川帶了幾分莫名其妙地不滿,和自己內心深處那個警告他的聲音說,要他帶著腦子和自己老婆說話,這件事真的太難了。
於是那種警惕和繃緊的沖動從他的血肉深處褪去,林暮川幾乎是理直氣壯地將一切重新交給了本能來判斷——他全神貫注的看著妻子臉上那個柔美惑人的微笑,好半天都沒有任何反應。
終於,就連晏秋都開始覺得不對,漸漸收斂了笑容,轉而換上了擔憂表情看著他的時候,林暮川低下頭慢慢蹲在原地,並用力捂住了臉。
“……”
然後,晏秋就看著他,從發梢之間的耳廓到露出的脖頸,一路紅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