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爸爸領著她到了一個小院子,七月媽媽站在後院裡的小石潭邊打電話,似乎是在聊工作,看到兩人進來也沒露出什麼意外的表情,淡定地又聊了幾句就結束通話電話,回到位置上。
雙胞胎已經吃了起來,邊吃邊嘀嘀咕咕點評著。
七月爸爸進來之後就脫下了外套放在一旁,順著兩人剛剛的話,笑著給他們倆講外出應酬吃飯時鬧過的笑話。
侑真和萌華都很專心地聽他講。
萌華還趁機把自己面前的一小碟烤魚挪到了侑真面前,侑真懶得理她。
萌華瞥到在門口站著的七月七生時,隨口說了一句:“姐姐快坐呀,外套隨便放就行了——啊,你來生理期了嗎?”
七月七生稍微有點無措地解開腰間的外套抱在懷裡,搖了搖頭。
然後沉默坐下。
她的目光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每個人面前都擺著各自喜好的料理,但是唯獨沒有她特別喜歡的,不過也沒有她討厭的——哦對,她本來就沒有什麼討厭的食物。
她看向那一疊烤魚,再看向一如既往即使在聽爸爸說話也要時不時拌兩句嘴的弟弟妹妹,最後目光落在對面的媽媽身上。
七月媽媽恰好抬起頭,視線撞上後,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才不冷不熱道:“這樣挺好的,你又不醜,沒必要遮遮掩掩。”
七月七生有點鼻酸,忍住了在這一家子面前落淚的慾望,應了一聲。
她低著頭吃飯,打從心底感覺到了些厭倦。
隨後一整頓飯她一聲不吭,依舊沒有人當回事——或許過去的她自己也不怎麼當回事。
所以,很可笑的是,萌華和侑真非要她來的那一刻,七月七生雖然覺得這不好,但心底的確有一小會兒是覺得自己被需要了、是存在片刻感動了的。
所以其實如果爸爸不開口,她也會選擇妥協,卻能以更體面的方式和孤爪同學道歉商量,想辦法補償大家。
畢竟就像弟弟說的那樣,她生日禮物和祝福都送到了,也和大家一起玩了一會兒,今天最重要的目的達到了,剩下的,她參不參與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但是事情的發展總沒有那麼順利,或許是本該如此,或許是她試圖從弟弟妹妹口中得出被需要的多餘期待。
總之結果依舊是她不開口就沒有任何存在感地坐在了那一家人中間。
在和不在都沒什麼區別。
哦,或許改變一下形象,還能被媽媽指出來多說一句話。
這或許也是她很久之前的某一天,突然想著把自己的外表打扮的不起眼的原因——畢竟這樣的話,就算不起眼、就算存在感很低,也可以歸根於外表的問題。
七月七生依舊忘記了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
她現在並不清楚,當初到底是什麼樣的壓力,讓已經變成這樣的她,仍然無法回憶起來。
她也不是很想完全回憶起來。
即使她一下子還沒辦法想象出,當時高到足以讓父母犧牲一部分事業的她的天賦到底是什麼樣的,但邏輯已經很清晰明瞭地擺在了她面前。
她是有天賦的。
因為天賦她被父母傾注了財力和心力去培養,但或許是壓力或許是天賦不夠,她沒能達到父母的期望,反倒是讓這個家變得痛苦,然後她也失去了那部分的記憶,或者說出現了錯誤的、模糊的記憶。
總之,在那之後,她被放棄了。
被父母放棄的她自然而然失去了他們的關注和重視,卻也失去了在這個家的存在感。
七月七生明白,對於她的父母而言,這其實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她慢慢理解,卻很難在短時間內接受。
為此她選擇了長期逃避。
並且一直因為自欺欺人、不肯面對事實,來回搖擺,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總想著一切都會從一點點開始改變,最後連自己都騙了過去。
剛剛知道自己要轉學的七月七生竟然真心以為,只要能改變形象,只要能交到新朋友,一切就會産生轉機,希望也就在轉角。
但事實是,不管她怎麼改變形象,交了多少朋友,成績怎麼提高……只要她還沒正視自己的心,沒辦法面對自己的需求和排斥,她就沒有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她甚至會連自己想要什麼都搞不清楚。
比如說,七月七生會在朋友聚會和家庭聚會選擇後者,不是真的被逼無奈,也不是想著息事寧人——她是想著弟弟妹妹需要她,所以她來了。
但是他們其實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