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那邊正忙,說:“你來找我吧,當面說。”
梁閱不想跟這女人再有第三面交集,但當少薇問出“你要跟我一起嗎”時,他鬼使神差地跟上了腳步。沒別的,只是得保護她。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一公裡的路攏共沒說上十句,但梁閱看出她心情不錯,腳步輕輕的,鼻尖哼出了一曲半調。
“這麼開心?”他有些疑惑。
跟她認識這麼久了,除了小學時在頤慶市大劇院的那場演講比賽,他已很久沒見過她情緒如此鮮明的時刻。
“你知道嗎,我前段時間去辦了護照。”少薇走著走過轉過了身,兩手背在身後,一手他的錢,一手陳寧霄的史迪仔。
梁閱沉默片刻:“你要跟那個姓宋的出國?”
“什麼?不是,當然不是。”少薇解釋,“我同桌她媽媽,是個人很好的阿姨,本來要陪我同桌去西班牙的,但突然沒空,錢又已經交出去了,就讓我陪她女兒去。”
辦護照時,回了戶口本所在的那個區。早已拆得不成樣子了,她迷路很多次。辦完護照後,少薇拿著回執單,順路去了一趟街道派出所。從前很照顧她的鄭姓民警即將退休,也沒想過還能再見她,請她去辦公室喝熱茶。
“你父母,有訊息嗎?”
少薇搖頭。
“還是不肯宣告失蹤?”
街道知道她的情況,假如少薇想跟法院申請宣告失蹤的話,他們二話不說就給出證明瞭,但少薇不肯。她堅持說母親有過零丁訊息和彙款,雖然那些彙款來自陌生賬戶陌生姓名,並且總在更換。
連“失蹤”都不肯,讓她跟法院申請“死亡”認定就更不用提了。
“祝你玩得開心,注意安全。”梁閱道,“聽說西班牙很多小偷。”
“那幸好我沒東西值得偷。”少薇莞爾一笑,燈光朦朦朧朧地圈著她的發絲。
兩人都是第一次來尚清工作的地方,七拐八繞的走了很多冤枉路,終於在一根貼滿重金求子小廣告的電線杆後看到了她的霓虹燈牌。粉色燈絲掐出來的店名十分簡單:「親親」,卡通手寫字型。
有一陣微妙的沉默在梁閱和少薇之間蔓延。
“你進去吧,我就不進了。”梁閱面無表情。
少薇剛要進,梁閱卻又叫住她:“別,我先進,你再進。”
蹙著眉心,換上更低的音量:“要是裡面有不對勁,我讓你跑你就跑,我讓你閉眼你就閉眼。”
但裡面會有什麼不對勁的呢?他沒說,少薇也不敢問。
門口的感應門鈴響起了叮咚一聲,塑膠串珠門簾被一個清瘦挺拔的身影撩開,發出一連串清脆的碰撞聲。
尚清抬起頭來,愣住了:“怎麼是你。”
她坐在一張小皮凳上,懷裡窩了一隻腳。一隻女人的腳——她在給對方打磨角質。
少薇從梁閱背後歪出腦袋來:“尚清姐姐。”
看了眼客人,拘謹地說:“你在忙呀。”
尚清對客人笑著解釋一句:“表弟表妹放暑假來找我玩兒。”
她讓梁閱和少薇先坐,自己先把手上這一單忙完。
原來是一家……美業店。
見少薇和梁閱都傻站著不知如何是好,尚清招呼:“自己吃自己喝。”
排列著美甲款式的桌子上,兩個仿照皇冠形狀的透明塑膠罐裡放著糖果,一旁飲水機上則隨便堆了袋一次性杯子。
兩個高中生便在她店內的椅子上坐下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沒人說話,只聽到她用銼刀矬那個女人的腳後跟的沙沙聲。少薇從罐子裡撿了一顆薄荷糖出來,遞給梁閱。梁閱說不要,少薇含進了自己嘴裡。
大概是安靜得受不了了,那個客人開始和尚清拉家常,諸如你老家是哪的,來頤慶幾年了,成家了沒,有小孩了沒,買房了沒。尚清把問題拋回去,那可就熱鬧了,往後半小時都聽對方說看樓買樓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