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介紹周景慧,大抵是覺得這種家務事繞不清。是陳寧霄掃了她一眼,冷笑出聲:“周助理也能來這種場合了。”
什麼場合?又是什麼叫“也能來”?
眾人都聽出他弦外之音,又是沖著他父親和情人來的,一時間都面色各異,打不了圓場。陳定舟倒淡定:“景慧還年輕,有機會是該多出來歷練歷練,見見場面。”
周景慧一言不發,雙頰慍紅的模樣和攝影展上如出一轍。
不知為何,少薇覺得她在陳寧霄面前有一種逆來順受之意,羞恥心遠高於能當別人情人的那種姑娘所該有的。
鸚鵡學舌,撲稜翅膀:“場面!場面!”
陳寧霄單手抄兜,提起一旁茶壺,垂眸穩穩給自己倒了一杯,冷笑道:“寄人籬下之鳥,說寄人籬下之語,錢姨這漂亮鳥——可養便宜了。”
這下子連錢寧臉色也不好了,誰愛聽自己三百來萬的鳥是個o貨?
陳定舟沉了聲:“你別起床氣到處撒。”
陳寧霄玩世不恭地一笑:“各位叔伯別在意,我呢,從小就欠人管教,樹不修不直,人不教不正,到我這歲數也是迴天乏術了,就給各位當個反面教材吧。”
餘人都笑:“你這謙虛的模樣,跟陳總陳書記是如出一轍。我兒子要有你一半爭氣,我也不至於每天大把掉頭發。”
陳書記是陳寧霄的大伯。
話圓則勢松,在場的又都是人精,幾句話下去,將場面修剪得像凡爾賽宮前的小葉女貞一樣圓潤、工整。
宋識因回過頭來,發現少薇魂不守舍,臉色白得不正常。
他指尖點點桌子,忽而吩咐道:“薇薇,去給大家倒茶。”
少薇一雙手冰得要命,受了命令,機械地站起來,走到茶臺邊。
玻璃茶壺一直坐在幹冰中,是什麼夏天的時髦喝法。她伸出手去,覺得掌心被冰出一股尖銳的痛。
禮儀小姐低呼一聲:“小姐,你手有血。”
之所以是低呼一聲而非驚呼,乃是她訓練有素懂識人斷勢,知道少薇是陪襯,她的傷不該驚擾桌上的客人。讓客人們關心她的傷,是本末倒置。若受傷的是周景慧,她的分貝自會不同。
少薇無力分辨這細微的區別對待,只是將右手翻面,掌心向上——一個淺淺的月牙似的口子,剛剛被她指尖掐出來的,如今已凝成帶血的月亮了。
她面無表情地提起壺柄,近乎殘忍地感受那種冰冷的灼痛感,走到桌邊,由陳定舟起一一添茶。
一圈下來,至陳寧霄,她屏住了呼吸。
陳寧霄兩根手指指尖在桌沿點了點,與旁人別無二致的禮節,全程連眼皮都沒為她抬一下。
少薇手腕明明發著抖,茶湯卻看上去很穩。
“少薇小姐是宋先生朋友之女,”誰都沒想到陳寧霄會忽然開口,“怎麼忍心讓你端茶倒水?”
宋識因客氣而老神在在:“就是朋友女兒,才要帶出來多見見世面。”
“端茶倒水可不是見世面。”陳寧霄指尖玩著一支沒點燃的煙,在桌角輕輕磕了磕:“”你說是嗎,周助理。”
周景慧冷不丁被喚到,嚥了一咽。
“這種事,周助理來做就是了。”
少薇一聲驚呼壓在喉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