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帶我去什麼偏僻的地方?”孫夢汝臉上漾起笑,帶一絲挑釁。
她爸爸告訴她,有一個很出眾的堪稱天之驕子的人物值得她去交往,她也是不服氣的,畢竟從小到大身邊的“天之驕子”所如過江之鯽,更懷疑她爸是要把什麼博士生介紹給她——她沒搞計算機,她爸的成績人脈地位資源總要扶持個人來鞏固,門生是最穩當的選擇了。孫夢汝不感興趣,聽說對方博士肄業後,倒笑起來:“讓中國人放棄學歷相當於殺了他,看來他確實有點見識和出身。”
“我帶你去……”陳寧霄漫不經心地在腦袋裡搜尋地名,餘光瞥過,思緒被按下暫停鍵。
在人行道上迎面走來的女生,臉色蒼白看不到一絲血色,眼睫垂得彷彿下一秒就要睡去,腳步輕重不知。
中午吃了什麼,讓她渾身這麼難受?少薇回憶著,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痛苦來自於哪裡,下一秒,她匆忙地扶上路燈,毫無預兆地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賓士在路上猛地剎停,孫夢汝前傾的身體被安全帶勒緊,還沒來得及抱怨,就聽見了身邊男人安全帶解開的聲音。緊接著駕駛座就空了,風從他沒來得及關的門縫中吹進來。
孫夢汝不明所以,挺了挺身體,透過擋風玻璃看到這一路來漫不經心拿捏著她的男人變了臉色,將那個看上去吐得要暈過去的女人扶進了自己懷裡。
好麼好心?倒根本看不出來呢
“你怎麼回事?”
哪有人這樣,關心人也像是問責,還很嚴厲。但少薇一團漿糊般的思緒被這道聲音攪了攪,剛想說話,又是一陣反胃。
中午沒吃幾粒米,吐出很實誠的苦水。
胃是情緒器官,少薇被劇痛攫取,暮春的暖風中,身體抖得起擺。
“陳寧霄……”她哆嗦著嘴唇,但無法看他,眼眸裡一團漆黑的光,“我好冷……”
陳寧霄的掌心蓋上她額頭,將她被汗打濕的額發往上拂,“你是不是發燒了?”
他沒辦法判斷,覺得懷裡這具身體又熱又冷。
“還能不能走?”他還是很厲聲地問。
少薇勾了勾唇。這是他的壞毛病,關心人時很嚴厲,因為他也未曾被好好關心過,溫柔只是模仿遊戲,真的關心急切起來,那顆沒有被好好對待過的靈魂就露出了嚴厲殘酷的本真。
她提起的唇角只提了一半,便又眉心一皺,哇地繼續嘔起來。
但這次沒什麼能吐了,她只是在很劇烈地幹嘔,這比嘔吐更讓她生不如死,因為總覺得有東西將出未出。
陳寧霄怕她再吐下去要把心吐出來了。
他當機立斷將人打橫抱起。
怎麼會……這麼輕?
輕到他愣神,輕到他不敢置信,輕到他連帶著自己的心髒、腕心、腳心都跟著一輕。
少薇閉了閉眼,蒼白的臉在太陽底下毫無人色。
“我是害人精吧,陳寧霄。”她毫無先兆的一句。
陳寧霄一愕,胸腔的那份輕變成了他無法承受的重,帶著他的胳膊往下沉。
是誰,打碎了他和她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拼好的她?
他拉開後座門,將少薇輕柔而穩當地塞了進去,沉而低聲地說:“別發神經。”
他頸間的香水味,還有清爽的須後水味都離遠了,淡了。砰的一聲,門關聲並不真切,像在另一個世界。少薇用力地睜了睜眼,模糊地看清這臺車的後座艙室,看清他。
看清他坐在前面的背影,和副駕駛另一個女人。
她已很久沒從這個角度看過他。
日光隨著車頭的調轉而晃動起來,連帶著她與他說話時彼此相對的柔和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