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看穿她心中所想,在她手臂上捏了捏:“行了,我幫你去問問孫總。”
“會不會為難?”
悠悠沉吟,笑開一抹:“我只能說幫你求求看咯。”
少薇不知她是怎麼跟孫哲元說的,不安地期待了兩日。
“上次你也說了,她業績不好,這段時間又總請假,怎麼預支?”孫哲元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
悠悠扒開軟木塞,說的話顯然已盤算過:“先給三個月底薪?”
孫哲元似笑非笑:“杯水車薪,能救她的急嗎?”
“那怎麼辦?借點給她?”
“現在不是很流行校園貸網貸裸貸?”孫哲元輕描淡寫地問,“你沒給她介紹?”
悠悠託著瓶子的兩手一頓,酒潑了些出來,滲進孫哲元公寓奶白色的時織物沙發中。
孫哲元放貸,她知道。頤慶大學裡有好些個校園貸的代理,都是學生兼職的,因為學生面孔更讓學生放心。
“介紹了的,”悠悠抿了口,眼神光溺映在猩紅色的酒體裡,“她警惕性很高,沒考慮。”
她騙了孫哲元,她自己貸過,利滾利、拆東牆補西牆、拍了那種照片。不得已只好求助父母,父母將她以二十萬的彩禮價許給了隔壁那條村的鰥夫,她揣了錢又跑出來的,從不以真名處人。悠悠不大肯介紹少薇走這條路。女孩子走錯一步就是鮮血淋漓,她替她排了一道岔路,就當積過德了。
孫哲元吸著煙踱步,模糊在煙霧的面容上,嘴巴一張一合:“我是當老闆,不是做慈善。”
悠悠見他有畫外音,拉住他,仰面問:“你要辭退她?她家裡挺窮的。”
先前領班和其他幾個營銷都有八卦說少薇家如何窮,她也就是一聽。直到上次少薇發燒,她被宋識因委託去探望,這才知道什麼叫“家徒四壁”,要不是又用信用卡分期買了個包,她都想捐點兒。
孫哲元總算浮起絲笑意:“不辭退,窮點正好。”
他讓悠悠明晚給少薇挑一身衣服、化個妝,帶她出外勤。
悠悠的公寓有很濃的脂粉香氣,少薇每次過來時,她衣櫃都像一條爆炸過的河溝,傾瀉出五顏六色的衣料。
悠悠在她臉上隨便折騰,描眉毛啦,畫眼線啦,貼假睫毛啦……聽見她問:“孫總會帶我去幹什麼?”
“我哪知道。”悠悠描眼線的手腕穩穩的,不如她的笑虛,“不過你放心,他這人不幹什麼違法亂紀的勾當。”
妝畫完了,她推少薇到全身鏡前:“脫胎換骨呢!”
鏡子裡的少女穿一條素白的長裙,長發披肩,妝畫得亮亮的、淡淡的。但只一眼少薇就將視線撇開了,那不是她,她覺得面板無法呼吸,眼睛異物感強烈,像被什麼美麗的怪物附了體。
她按孫哲元吩咐的那樣,打車到了地方,在大堂處被接上了。
“孫總,工資的事——”少薇一見面就迫不及待地說。
“這會兒不聊這個。”孫哲元擺擺手,手裡被盤得油亮的菩提子隨著他的動作碰出一串響:“你的事悠悠跟我說了,原則上是不行,但事在人為嘛。”說罷,他睨了少薇一眼:“今天也是工作,你先好好幹。”
這是處會所,富麗堂皇的得像皇宮,讓人視線都不知道該怎麼放。孫哲元寬慰她,說只是幾個生意上的朋友聚一聚,除了她還有一些年輕女孩子,她們可以聊聊天、交交朋友。
一進包廂,十分熱鬧。幾個男人站一塊兒打趣,問孫哲元今兒個怎麼身邊換人了,“哪來的新鮮妹子,你小子是不是偷偷享齊人之福呢?”
孫哲元讓他們別亂開玩笑,這就是個妹妹。旁人又眉飛色舞道:妹妹我們懂啊!幹的還是親的?
少薇一律當沒聽到。
因為是新來的,又或者孫哲元實力地位就那麼點吧,少薇頻頻被點名敬酒。她這段時間跟在悠悠身邊學了些推擋的招數,但不管用,男人在酒局上終歸是不要臉,而且推來擋去的說到底也是打機鋒、陪笑,少薇寧願一口悶了。
酒過三巡有女孩站起來唱什麼戲段,婉轉清麗如黃鸝,博得滿堂彩,讓她身邊的男人很有面子。她自己也是春風得意的,為自己拔得頭籌、實現價值。
在熱鬧中,少薇喉嚨裡泛起幹嘔,腸胃的蠕動劇烈得不可思議。她嘔了一下,在穢物淹過喉嚨口前迫不及待地推開椅子,倉皇出逃。
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秒,她把一晚上吃的喝的都吐了個天翻地覆。
會所的露天停車場外,一臺勞斯萊斯正駛入,前來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