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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R-8 狠話 愛讓人面目全非,草木皆……

——“喻氤!”

山泉在寒夜凝至冰點,變成了冷清的一池寒潭,聞勉生氣了。

“不是嗎?”

聞勉頓了頓,放輕了聲音,好像在無力喟嘆:“是你說的分手。”

“是我說的分手。”喻氤捏著手機的指尖用力泛白,她好像聽到血管裡血液逆行的聲音,冷得她牙齒打顫。她咬住舌尖,緩緩道:“我還說過,如果再面對你,我不確定自己會說出什麼傷人的話來,你現在見識到了嗎,聞勉。”

電話那頭徹底陷入了沉默。良久,聞勉叫了她的小名:“氤氤,別再勉強自己說狠話了,我們之間不是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

“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希望你開心,如果傷害到你,不是我的本意。”

喻氤的頭疼的更厲害了,因為聞勉說的對,她討厭這個全身是刺、草木皆兵的自己。

她把電話掛了。

世界再次歸於平靜。

落地窗外是淩晨三點的北京,布滿昏黃街燈的高架橋如同河流,盤旋在漆黑的寫字樓群中,喻氤倏地轉身沖向廚房。

屋裡沒開燈,她一腳踢到流理臺圓滑的大理石壁上,劇痛從腳踝骨泛上來,她不管不顧,就著這股痛意從酒櫃裡掏出一瓶紅酒,拔開木塞,對著瓶口咕咚咕咚灌下,直到嗓子眼又澀又膩,大半瓶紅酒已下了肚。

紅酒參雜之前喝的茅臺,在胃裡燒起來,好像這樣就能燒掉一點她的狼狽,喻氤笑了一下,又一下,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定會覺得毛骨悚然,但她醉了,也就不在乎自己在做什麼。

她用手背蹭幹淨嘴角,翻出酒杯倒出剩下的酒,走到客廳書櫃牆,那裡有一個抽屜,收著她演過的所有戲的劇本,她翻出最底下的一本,厚厚的書冊捲了頁,背面殘缺了一角,封頁上只寫著“鐵鏽”二字。

她和聞勉因為這部戲在一起,又因為這部戲分開。如果說演員拍一部戲就是經歷一段人生,《鐵鏽》帶給她的戰慄至今刻印在身體裡,有時她覺得李金銀成為了一道附在她靈魂上的影子,說不清是誰成了誰的一部分。

她脫掉鞋,將自己縮排落地窗前的大搖椅,就著摺痕翻開其中一頁——

92、街邊,日,外

李金銀路過商店,看見櫥窗畫報上的模特塗著紅唇和豔麗的紅指甲,她駐足良久,買下了一瓶紅色指甲油。

93、出租屋,夜,內

只開一盞小燈的臥房,李金銀坐在床邊凃著大紅色的指甲油,怎麼也塗不好,無意間將瓶子打翻在地,婁澤沖了進來,發現她正用手帕擦拭地板上的汙漬,看見他後李金銀藏起手指。

……

裡面的臺詞她閉著眼都能背出來。

為了這場戲,孟豎第一次在片場破口大罵:“自己來看看你們演的什麼東西!你們是在熱戀,不是要生離死別!不能演就別拍了!”

那是《鐵鏽》殺青倒計時的最後一個月,她幾乎蛻了層皮,光是這一場就翻來覆去拍了無數遍,只可惜最後都湮滅在工作室的一場大火裡,變成僅存於記憶和文字上的海市蜃樓。

喻氤伸出指尖,在紅酒杯中沾了一下,深紅色的液體浸潤指甲,在指尖留下一抹淡淡的紅色。

她脫力地靠向椅背,舉起手自下而上地打量這抹紅,窗外冷調的月光灑進來,折射在指尖的水澤上,流轉間呈現出晶亮的斑點,像烏雲密佈的海面突然出現一片波光細碎的鹽田。

喻氤想她是醉了,因為尼古丁無用,只有酒精能帶她回到那個記憶的邊緣,回到南海縣城潮熱而漫長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