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場拍攝到晚上八點才正式結束,算上早起通勤時間,滿打滿算工作了十三個小時,但總的來說今年的任務圓滿收了關。
秋秋把喻氤送回家,她第二天就回老家過年了,喻氤從包裡掏出一個比往年更厚的紅包——秋秋家條件不好,從小到大收過最大的壓歲紅包還是奶奶去世那年給包的50塊,喻氤知道以後每年都會取現金出來給她包紅包。
“明年招個新助理吧,不然你還得兩頭跑接送我。”
“yes !”秋秋敬了個禮,嘻嘻哈哈地接過紅包,道了聲新年快樂。
臨走前,她突然喊住喻氤,“喻氤姐,其實你要是真的放不下聞勉老師,你們還有機會的。”
怕喻氤不信似的,她又一本正經,“真的,我覺得他心裡也還有你。”
喻氤朝她揮揮手,關上了電梯。
回到家,喻父喻母果然還沒吃,飯桌上擺了五六道菜,兩人坐在客廳看電影,又是彈殼和血包齊飛的老式黑.幫.片,喻父看的津津有味。
喻母推搡他一下:“別看了!女兒回來了,你快熱飯去!”
“你就不能動一下?”
說是這麼說,喻父還是老老實實按了暫停,端著桌上的菜盤往廚房走,嘴裡對著喻氤笑呵呵:“氤氤,快去洗手,爸爸馬上就好了。”
“氤氤,你來看看媽下午拍的照片……”
喻氤應了一聲,看著父母忙前忙後的身影,稍微感受到了一點年味。
算上讀書她在北京呆了近十年,始終無法在這個城市找到歸屬感,也只有每逢過年和家人團聚,這個城市在她眼裡才有幾分人情味。
飯桌上,喻氤問二老有什麼想玩想逛的,但是北京周邊夫婦倆基本都玩過了,又考慮到喻氤現在名氣大,不想給孩子添麻煩,幹脆哪裡都不想去就打算在家陪她,喻氤心酸不已。
“悶不死我們倆的,你看著吧,你爸一下午不盯著自己就跑出去看電影去了。”喻母挑著魚刺閑道。
聊到這個喻父可算開啟了話匣,說準備挑個時間和喻母一起去影院看看聞勉演的那部外國片。
“人家好歹跟女兒做過同事,還送過我一張齊家佰的簽名影碟,做人要記得感恩,買張電影票支援一下嘛!”
喻母白了喻父一眼,“我看你就是念著那張破碟片!那是人家送給你的?那是女兒託人給你帶的,你倒好,什麼恩啊情的,都記到外人頭上去了!”
“好好好,是女兒送我的,好了吧?”喻父趕緊低頭,想想又忍不住唉聲嘆氣:“可惜那張碟片現在找不見咯,可惜啊……”
“哎呦我聽不下去了,你爸真的要得老年痴呆了,”喻母吃個飯都不得安生,伸手一指喻氤的房間,“不是你說那影碟放在家裡會讓來串門的老王老呂借走,怕人家給你磕磕碰碰搞壞了嗎?我就帶過來放女兒家裡了!吃完飯就拿出來給你!”
喻氤迷茫:“你放哪兒了?我怎麼不知道?”
“就你衣櫃裡的暗格。”
喻氤停下咀嚼的動作,喻母促狹地眯眼:“你以為媽媽不知道你的秘密基地啊?從小就喜歡在衣櫃裡藏東西,什麼稀奇古怪的都藏,長大了還專門搞個暗格,我跟你說哦,你那櫃子裡十幾瓶指甲油都幹掉了還不扔,那東西有毒的……”
喻氤像是找不著重點,叼著筷子慢吞吞地問:“……你扔了?”
“我做什麼扔你的東西啊?媽媽又不是那種人……”
喻氤“哦”了一聲,又低下頭去吃飯,只有喻父因為簽名碟片的失而複得而驚喜不已,吃完飯就讓喻氤給他翻出來,不停地誇還是女兒好啊,記得他的喜好。
這些話在喻氤當年送給他的時候就聽過一遍了,那時她也沒想到聞勉真的給她要了一張齊老的簽名影碟,準確的說,是她根本沒想到聞勉會記得那個不算約定的約定。
聽著客廳裡喻父高興的聲音,喻氤定了定神,目光落到暗格深處的十數瓶指甲油上。
她隨手挑了幾瓶,深淺不一的紅色液體在瓶中緩慢的流動,並不像喻母口中的全都幹涸了,它們只是變得粘稠,斑駁,不再美麗了而已,但這種顏色擦在她手上本來也不適合——就像它們同樣不適合李金銀那樣。
剛和聞勉分手時,她每晚都會擦上這些豔麗的紅色指甲油,再在天亮前卸去,像染上了什麼癮。到後來指甲越來越薄,卸甲油沾上甲面都會産生刺痛,她甚至還覺得痛快,好像越是疼痛,就越能懲罰那個每到夜裡就想念聞勉懷抱的自己。
幸運的是,那些痴魔的日子已經過去,現在的她已經不再需要這些指甲油,也不再需要聞勉了。
房間裡的垃圾桶每天一換,此時安靜的立在桌邊,喻氤盯著嶄新的垃圾袋看了一會兒,另找了一個盒子,把指甲油通通放了進去,推到暗格的最深處。
大年初三,喻氤陪父母一起去看了聞勉主演的那部法國懸疑片《無聲之夜》,特意選的離家遠些的小影院,她戴了眼鏡和口罩,在開場後才進去,沒有被人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