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聊了幾句,喻氤的背景音傳來了呼喚,緊接著有人小聲詢問她的去處,聽對話是和她一起錄節目的其他嘉賓,喻氤高聲回應:“哎!姐!我在洗衣房裡,馬上下去!”
她回過頭來,和聞勉通話的聲音悶了許多,像是捂住嘴不想讓人聽見:“不說了,民宿來客人了,我得下去幫忙,節目組這兩天安排了外出活動,到處是攝影機,可能不方便通話了,我們發訊息好嗎?”
聞勉笑了,清越安撫:“好,保持聯系。”
“保持聯系,”喻氤說完,又飛快地補充了一句:“抱歉。”
聞勉低道:“沒關系,你永遠不必對我說抱歉。”
這話沒有傳遞出去,喻氤那邊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
放下手機,聞勉陷入了思考。
他和喻氤的感情較之尋常情侶太過特殊,離開了劇組,隔閡漸漸顯現出來,幸而他們還有很多時間,他記下了這件事,打算抽出空來問問周湘——他能夠瞭解喻氤的來源實在是太少了,一旦她不願向他開啟內心,他將一無所獲。
聞勉看著手邊堆積成山的待辦事項,感到了耐心逼近告急的沉悶。
就在這通電話的第二天,在歐洲的最後一場商務拍攝結束了。
倫敦的陰雨天寒風冷澀,街上僅有的幾個行人全都裹緊衣服行色匆匆,路過某個街區時,一個中年男人靠在冰涼的電話亭裡又哭又笑地打著電話,他手中的亮粉色電話柄,被人用醒目的藍色記號筆塗了一句話——“te her u ove her.”
那抹粉色和塗鴉從窗外一閃而過,在聞勉的視覺上停留了數秒,等他直起身回頭看時,已經看不太清了,只有男人喜極而泣的模糊輪廓。
在那一瞬間,聞勉的平靜的心突然沸騰了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
他想見喻氤。
不是電話,也不是被冰冷螢幕阻隔的影片,是立刻,面對面的,觸碰到喻氤。
他掏出手機,摁了兩次才摁對密碼,鎖屏上映照出一張急促的面孔,聞勉有些想笑,原來有一天這樣的神情也會出現在他的臉上。
他迅速地排除申請私人航線的可能,在手機上瀏覽機票,六個小時後就能抵達冰島。
“sir, e&039;ve arrived.”
司機的提醒如驚雷,令他猛地醒過來,他不能不管不顧地出現,喻氤拍攝的民宿在藍湖,附近只有一個常駐人口不到三千人的小鎮,中國人的面孔少之又少,想要不被發現的見上她一面難之又難。
身體頃刻間沉寂下來,聞勉控制好情緒,對司機有禮地道謝,下車,回到酒店房間。
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職業産生了質疑,如果一個人的身份,不能讓他做想做的事,愛他想愛的人,那麼還有什麼意義?
說來也是神奇,那麼多人愛他,愛他身上的光環,愛他身上形形色色的過客,可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
這個名叫聞勉的人類想要的是什麼呢?從前是再見家人一面,此刻,他只想要去到喻氤身邊,和她說說話。
接下來的時間,聞勉沒有立刻回北京,而是回了一趟老家。
老爺子的墓每日都有人打理,和他上次回來時一樣,碑上連個雨點的痕跡都沒有。聞勉熟練地放下花,上了柱香,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可做的了。
他站了一會兒,沒提工作上的事,爺爺不愛聽。
也沒提家裡的事,大姑和三叔敬重爺爺,想必時常來和爺爺彙報近況。
最後他說了喻氤,說自己終於遇到喜歡的女孩了,她脾氣很好,是爺爺一定會喜歡的性子,以後帶回來給他看。
他在山上呆了半個小時,走之前將帶來的茶湯澆在墓碑旁的龍柏下,“雖然知道這話說了也沒用……您是若是有空,就來夢裡打一轉吧。”
三叔聞誠良聽說聞勉去了山上,沒說什麼,畢竟他每次回來都是先去看他爺爺。
聞珞童出差,叔侄倆並著聞瀝,三人一塊在老宅用了晚飯,聞誠良留聞勉下來住,聞勉知道他是要談準備行業資質的事,應了下來。
再之後的時間過的很快,無非是為新公司做準備。
四月二十七日。
就是這一天。聞勉記得很清楚,從這一天開始,一切都像摁了加速鍵的錄影帶,朝向失控而無計可施的方向倒塌而去。
這天晚上,聞勉和聞瀝就公司的應急通道設在幾樓,距離大門多少米這類小事討論到深夜,單之影的電話突然毫無徵兆地撥了過來。
她的聲音經過電流,顯得失真而虛弱。
“聞勉,我從來沒要你幫過我什麼,這次算我求你,幫我見丞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