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生當然看懂了江繁眼底的乞求,他猶豫了,這樣的殘忍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真的是她能夠接受的嗎?或許他在隱瞞兩年,編織出一場騙局,哄著她也好。
那一瞬間,江逢生的腦海裡一想出了無數個方法,但是,到了最後,他還是決定告訴江繁真相。事實很殘忍,真相往往最刺耳,可每個人都得學會長大,長大的過程就是接受痛苦的過程。江繁已經沒有資格慢慢長大了,過程越慢,她以後越沒有長大的資格。
江逢生按住江繁的肩膀,不許她逃跑。他看著她的眼睛,眼眶發紅,眼底充血,一字一句的說道,“舅舅沒了,你爸爸沒了。小繁,你聽清楚了嘛?以後,家裡就只剩下我們兄妹兩人了。”
江逢生的話頓時猶如一道驚雷,在頭頂炸裂開來,劈得人惶然不知所措。
江繁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扭過頭直視著江逢生,嘴裡喃喃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爸爸死了?”
“是!舅舅死了!”江逢生毫不猶豫的話再次響徹耳旁。
江繁身體都在發軟,直接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先前她不是沒有朝著方面想過,只是她還在心底抱有著最後一絲期望,也許,也許是她猜錯了呢,也許真相不是這麼殘忍,事實不是什麼刺耳。也許他們家有時候也還是會被幸運神眷顧的,也許上蒼不會對她這麼殘忍。
可是這個也許只是一場美好的期望,夜晚會做夢,但白日裡不會。若是有那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夢。
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眶溢位,淌過面龐,最後滾落在地。
江逢生蹲跪在一旁,動作輕柔的把人抱在懷裡,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肩膀,聽著稚嫩的聲音在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響起。他不敢說什麼安慰的話,也不敢勸慰她不要太難過。能做到的只是默默的陪著這個小女孩度過這場失去父親的痛苦過程,無用如他,什麼也做不了。
江繁哭的實在是太過於悲傷,一開始還能哭出一點兒聲音來,到後來她直接哭的喘不過來氣兒,連聲音也發不出了,能不住的抽噎著,只有眼淚還在大顆大顆的滾落,將地面砸濕了一大片,將她的悲傷浸埋在地底。
今天,她的痛苦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也沒有人能理解一個小小年紀就失去父親的孩子。
哭到後來,江繁揪住江逢生的手臂,不敢放開,紅腫的眼睛迷茫的看著他,一聲一聲的問他,“哥哥,那爸爸呢?爸爸現在在哪裡啊?”她還想再見爸爸一面,可不可以啊?
江逢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如實相告,“我不知道,對不起,哥哥也找不到舅舅在哪裡。”
江繁執拗的追問,像是溺水的人揪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只能鑽住話裡的漏洞,把它當做最後一絲希望,“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哥哥也沒有見到爸爸真的死了對嗎?那是不是就代表著爸爸也許沒有死啊?”
她開始一點一點兒的給自己編造一個謊言,“我知道了,爸爸是不是藏起來了?他想跟我玩捉迷藏,非要看著我哭的傷心了才肯出來,對不對?”
江逢生哀傷的眼睛看的江繁更加痛苦了,她好像說錯話了,事實並不是她所以為的那樣。
那天,江家的悲傷持續了很久,久到這間房子都要被眼淚淹沒了才歸於平靜。
重整旗鼓,收拾好自己情緒的兄妹兩人只能開始他們獨立的生活,一個再也沒有大人保護他們都生活。
生活平平淡淡,普通人的日子也還要繼續過下去。
銅仁的礦場停工了大概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又重新開工了,先前在電視臺上關於礦難的新聞報道也一篇一篇的消失在大眾的視野中,人們關於這場災難的談論興致淡淡,死去的那幾個工人,還有那些生死不明,連屍體也找不到的訊息正在被大眾遺忘。
不過,與此同時,安南的趙家倒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情。
趙氏集團的董事長不知道從哪裡找回了他的大兒子,這會兒成天帶在身邊,疼愛的很。連帶著原先那個最受寵的兒子都被排擠在一邊了。
富人圈裡的太太門都討論著這場八卦。更有好事者湊到曾女士的眼前,揶揄嘲諷道:“喲,趙太太,你這個肚子什麼時候還瞧瞧鼓起來過,瞞著大家在外面生了一個小孩呢!”
曾女士氣的臉色發青,心裡都恨得牙癢癢了,面上還是得端著一副大氣包容的樣子。即便是面對再多的刁難和嘲笑,她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和血往肚子裡吞進去。
她年輕的時候家境還不錯,父母賺了點兒小錢,那會兒她也愛玩兒,還沒結婚呢,便一不小心有了曾清這個女兒。那會兒她父母要她把孩子打掉,可是她捨不得,就大著膽子瞞著父母把人生了下來。
等孩子咕咕墜地的時候,她才敢把孩子抱回家去,那會兒老人家再怎麼恨鐵不成鋼,可是木已成舟,就只能咬牙認一下了。
但是因為她這樣不管不顧的後果,導致她在同圈子裡根本嫁不出去,哪個體麵人家都不想接受一個未婚先孕還帶著拖油瓶的女人。
不過,過了兩年,她爸媽不知道為什麼,跟趙家搭上橋牽上線了,趙家比他們家高了一個檔次,他們家的人往日裡根本不拿睜眼瞧她,就是她沒弄出這些事情之前,趙家也是不可能把她娶進家門的。
她那會兒狀況都沒搞清楚,就被曾父曾母敲鑼打鼓,歡歡喜喜的送出嫁了。等嫁入趙家之後,她才知道原因。原來是因為趙家的公司經營不當,一大筆資金鏈斷缺需要現金流來挽救整個公司。他們曾家那會兒就小小的暴富了一把,手裡有一大筆閑錢。曾父曾母把手裡能拿出來的錢都填滿了趙家的窟窿,以此作為趙家娶她的條件。如此他們曾家才跟趙家結上了親。
只是,意外總是突然來臨的,她嫁進趙家沒有兩年的時間,曾父曾母就因為意外突然離世了。
往前回顧這盡二十年的時光,趙光程對她說好不好,但也不壞,兩人還一起孕育的一個兒子,甚至對方對自己的女兒也是衣食無缺的供著。
她都覺得自己在這些富太太裡,日子過得是數一數二的舒心了。可是沒想到,她這個好丈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來就給她弄個大事出來,害得她現在都直接成了太太圈裡的笑話了。到哪兒人家都要多問她一句,你那個便宜兒子呢?她現在根本不敢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