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婆老婆

林譯在聯系不上沈佩瑜的第三個小時打給了鄒楠，天已近黃昏。

上午他還在為指派的網際網路專案焦頭爛額，埋頭讀完沈佩瑜轉發給他的最新期刊，猛然發現暴雨已經令整個城市交通癱瘓。

鄒楠是沈佩瑜唯一指定聯系人，可一連打了幾個都是無法接通。

怎麼到外地出差也會失聯那麼久？

城中的積水還沒有漫上來，林譯向窗外望去，家附近的第二醫院已人滿為患，救護車拉傷者的聲音此起彼伏，他聯系校方報了警，可需要關注的人實在太多了，對方也只能通知他耐心等訊息。

看著電視實時直播中遇難者人數逐漸突破兩位數，林譯心裡惴惴不安，生怕錯過一丁點最新訊息，更怕突然見到那張熟悉的臉。

說不定城南水患沒有也那麼嚴重呢？他滿懷僥幸地想，再者說，沈佩瑜住在三樓呢，一時半會應該淹不上去，足夠他想辦法向上跑了。

事實是沈佩瑜的自救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積水幾乎頃刻間就沒過了樓道，通往樓上的防盜門被牢牢鎖住，上下的路都被完全堵死，沈佩瑜幾次嘗試過後選擇了退回家裡。

由於他不斷嘗試往外跑，客廳底板已經暈上了薄薄一層水，狂風尖利成了哨聲，呼嘯著、將一整塊巨大落地窗拍得嗡嗡作響，似乎預示著它即將繳械投降。

最難的是家裡沒有多少食物了。

暴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沈佩瑜心裡也隱隱有些害怕，難道真的要在這裡等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的救援？

恐怖的雷暴聲在房子裡回蕩，輕易淹沒了沈佩瑜的呼救，彷彿人的力量在天災的作用下沒有絲毫效力，令他心頭籠上一層濃霧。

所以當背後的玻璃窗被人不斷敲響時，他還以為自己在長時間重複的噪音中出現了幻覺。

後來沈佩瑜口中所謂“天神降臨”絕對是帶了濾鏡的說法，事實是用“灰頭土臉”也難以形容他的狼狽，沈佩瑜在艱難辨認出他的真面目後徹底呆住了。

竇章沒給他發愣的機會，匆匆解釋了幾句，三兩下把人綁在自己身上，正準備照原樣把沈佩瑜送出去時，嘩嚓——

一塊巨大的廣告牌從天而降，橫在眼前，徹底堵死了他辛苦開拓出的、勉強可以稱之為路的路。

好在得益於竇章帶來的一箱補給，光是裡面的那筐營養液，足夠他們維持生命體徵半個月以上。

“……你不要命了？”

竇章身上的防護服——說是防護服還是抬舉它了——早就被洪水中亂飛的樹枝被颳得破破爛爛，有些尖刺甚至深深紮進肉裡，可他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還在對著他傻笑，起碼沈佩瑜認為是傻笑。

沈佩瑜氣血上湧，呼吸急促，幾次調整才把氣捋順了，又張嘴想說什麼，胳膊被人拉了拉。

白襯衫的袖子沾上了汙黑的泥水，竇章把他的袖子往上捲了卷，貼心地按摺痕疊好，飛快地抬眸瞟了一眼沈佩瑜，見他還是那副氣鼓鼓的樣子，隨即顧左右而言他：“襯衫不錯，哪兒買的？”

沈佩瑜一肚子想說的話都被噎了回去，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好瞪他：“三年不見，一見面你就給我這麼大的驚喜。”

他艱難翻出一塊沒有被弄髒的毛巾，用少量礦泉水沾濕了，抬起竇章的手臂，一下下輕輕按在緩慢滲血的劃痕上，他神情專注，小心翼翼地處理傷口，因此過了很久才意識到竇章的視線是一刻不停地隨著他走的。

沈佩瑜沒被他盯得不自在，但他總覺得今天的竇章有些反常——僵硬、遲緩、總是有意無意地和他産生肢體接觸。

與此同時問出了他最好奇的問題：“你怎麼會在這裡？”

三言兩語後他才知道，竇章調來了他們學校附近的分公司，看他的神色，這事孟巖肯定知道，但他們都沒有告訴自己，沈佩瑜困惑歪頭：“我怎麼不知道？”

竇章只覺得這樣的他可愛極了。

他聽進耳朵裡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幾乎消失了，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沈佩瑜耳後那縷不聽話的碎發，慢慢轉移到皙白、細長、一看就沒有受過任何傷害的脖頸，空氣彌漫上一股愈發甜膩的香氣——也許是他的幻覺，因為沈佩瑜像是什麼都沒有聞到一樣。

盡管沈佩瑜什麼都沒有聞到，但令他漸漸無法忽視的是耳邊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