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楠臉色乍然變了。

這話不僅回絕了對張肅特殊照顧，讓出一作的事連提都沒提，不給人留任何遐想的空間。

顯然不會是最優解法，但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拒絕裡最禮貌的一種了。

張爍顯然也愣了一瞬，隨即卻哈哈大笑：“沒關系沒關系，我就是隨便聊聊。”

他再次傾身斟滿茶杯，即使沈佩瑜全程只抿了一小口：“沈老師喝茶。”

凝重的氣氛稍縱即逝，張爍是人精中的人精，無論如何都不會在表面功夫上落下一點。

話題重心落回到卓睿和南俞的合作上，彷彿剛剛那一輪並不十分愉快的對話沒有發生過。

諸如“天使輪”“市場份額”“對賭分紅”之類的詞彙，沈佩瑜聽得雲裡霧裡，想一想也知道哪一方該占上風，但張爍的表情沒有絲毫上位者的高姿態。

一開始還是張爍主動些，後來話頭逐漸轉到鄒楠這邊，張爍時不時微笑點頭，傾聽更多，卻不顯得不耐。

再看鄒楠，更是說到興頭上一樣滔滔不絕，紅光滿面。

沈佩瑜自己雖然作為局外人插不上幾句話，但張爍並沒有忽略他，總會找到恰當的時機詢問他需不需要添點什麼，周到的照顧之下，那股坐立不安的感覺淡了許多。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結束時已日落西沉，張爍起身將二人送到大門口，揮了揮手：“這茶室是我朋友開的，下次要來說一聲就行。”

黃昏時分，影子被不成比例地拉長，沈佩瑜快走幾步，將人甩在身後。

走到背對張爍的地方，鄒楠臉上堆積的笑容瞬間消失，彷彿面具被剝落，憋了一下午的氣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你為什麼就這麼倔？”鄒楠追趕上來，從身後拽上沈佩瑜的袖子。

拉扯的動作不大不小，足夠本就只繫了一半的外套釦子被扯開，冷風順著衣領灌進面板，心隨之沉入谷底。

沈佩瑜無心爭辯，低頭道：“這是學術不端，你也是這麼過來的，你不懂嗎？”

“我知道，但這種事沒有說那麼絕對，有些東西並不是非黑即白的，你想，只需要一點點犧牲，我們能得到的好處不可估量，先別走，你聽我說啊……”鄒楠的眉宇間無形中染上了一絲哀求，聲音也軟了下來，手上力氣卻不減。

沈佩瑜不是沒有那個聽他把話說完的耐心，但張爍此刻站在臺階上，眼神微妙地在兩人之間遊離。

按理他們壓低了聲音，這個距離應該聽不清他們的對話，也並不是明顯摻雜了惡意的眼神，但沈佩瑜還是讓他看得不太舒服。

他沒再說什麼，甩手掙脫了鄒楠的桎梏，攏了攏風衣外套，消失在地鐵站。

枯黃的楓葉被北風拖著，打著圈慢騰騰墜地，深秋已至。

鄒楠站在原地，望著他越來越小的背影，獨自攥了攥拳頭。

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卻叫沈佩瑜回絕得絲毫不留情面，老油條如張爍，得不到好處怎麼可能讓渡出嘴裡的肉？

看來得再做做沈佩瑜的思想工作，跟卓睿的合作只能從長計議了。

他頓覺無力，腳步也沉重許多，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慢慢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剛想坐進去。

“鄒總請留步。”張爍洪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