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望地控訴著,幾乎是低聲下氣的祈求,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果給他架一副攝影機,說不定立刻就可以聲淚俱下。
胃部一陣翻湧,沈佩瑜頗落俗套地想到那句——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發現那封情書的第二天,他被鄒楠堵在宿舍裡:“要不然咱倆試試?”
那天沈佩瑜臉紅得滴血,直到鄒楠快失去耐心才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也許是被他的真誠打動,抱著在嘗試中培育感情的期望,這一試就試了五年。
沈佩瑜定定看著他,良久後緩緩搖了下頭,同時後退半步:“是你變了。”
他緊咬牙關:“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咱們去登記結婚吧——你不是不相信我愛的人只有你嗎,那好,我證明給你看!”
鄒楠忽然情緒激動起來,上手抓著沈佩瑜的肩膀,這次他沒能躲開。
沈佩瑜心下一陣荒謬。
過去五年裡他沒有提出過結婚,原因無他,他並不嚮往婚姻,也相信純粹的感情不會也不需要由一張紙左右,但說沒有期待過被求婚是不可能的,諷刺的是鄒楠第一次向他求婚竟然是在這種場合。
從前聽到這種話他一定是開心的,也曾無數次企圖從相處的小細節裡捕捉被愛的證據。
信任崩塌的那一刻起,懷疑的種子就在心底紮牢生根發芽,當長久以來的期待終於變為現實的那天,第一個冒出來的的念頭竟然成了迷茫。
這也是假的嗎?那過去裡什麼是真的呢?
謊言越積越多,壘成天梯,他一個人沿著隱形的臺階溯回了許久,直至被發現。
從堅信彼此相守走到陌路,只需要生根那一瞬間。
沈佩瑜沒有多餘的表情:“你最愛的人其實是你自己。”
“……”
鄒楠徒勞地張了張嘴:“感情是兩個人共同維護的東西啊,你難道就一點錯事沒做過嗎?”
雙肩低垂,徹骨的寒意穿透全身,沈佩瑜閉了閉眼。
真把他們經歷的過往一件件、一樁樁擺出來,對簿公堂也沒有了意義。
那時候滿腦子都被自以為是的愛情佔據,自然沒有閑工夫去想些別的,他退出當局,看清了過去沒有看清的東西。
“小瑜,你抱我一下,像以前那樣,再抱我一下,你一定能想起我們以前有多好,不要否認你愛我,好嗎?”
鄒楠上前,試探著雙臂從沈佩瑜的肩膀環了上去,交疊落在後背上,沈佩瑜始終一動不動。
——沈佩瑜沒有拒絕他。
鄒楠內心狂喜,手臂收得更緊了,手心摩挲著他背上的骨頭,像從前那樣感受著沈佩瑜的氣息。
七樓的紗帳後,無人注意的角落裡,一個注視已久的身影悄悄退離了落地窗邊。
“鄒楠,你聽。”
兩個人胸膛貼著心口,秋風打著卷拍在人身上,沈佩瑜站在一地落葉中,淡然開口:“你還聽得見它為你跳動的聲音嗎?”
鄒楠完全驚呆了,像是從頭到腳被人潑了一盆涼水,面色頹敗,木頭般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能任由沈佩瑜堅定地將自己一點點抽離出他的懷抱。
有什麼東西無聲碎裂,隨風消散在了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