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笑眯眯地，說出來的話跟表情截然相反：“對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這下整個人徹底通紅了。

趁竇章媽媽去洗手間，沈佩瑜起身到陽臺吹風，企圖吹散滿頭滿臉的熱意。

通宵準備的問題一個都沒問，有種押錯題的潰敗感，後知後覺自己好像陷入了某人的圈套。

清涼的風吹拂面頰，思緒飄遠又被拉回，紅暈剛退下去一點點，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跟你鬧著玩呢。”

竇章從身後緩慢地握上他的手，將他五指全部合攏於掌心包裹住，解釋著：“她很喜歡你。”

竇章和家裡人的關系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和諧，當然也說不上不好，硬要形容的話，像是不太熟，當他們獨處一室，兩個人臉上都有點類似尷尬的神情。

第一次上門的他竟成了那個填縫的潤滑劑。

女人從裡屋出來時，手機舉著兩本厚厚的大相簿：“來，給你看看竇章小時候。”

竇章也來了點興致，坐直了一些，湊在沈佩瑜耳邊悄聲：“我跟我哥小時候都皮得很，他們做夢都想要一個像你這麼乖的孩子。”

沈佩瑜抿著唇翻開相簿，更多的是竇琦的單人照，然後是兩個孩子的合照。

青春期的竇章臉上還帶點稚氣未脫的少年感，他緩慢翻閱著：“你哥跟你長得真像。”

竇章不置可否。

沈佩瑜輕笑：“不過他更成熟一點兒，一看就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

竇章靜默三秒，果斷翻出一沓照片擺到他面前。

“看這個，他尿褲子的時候被抓拍的，還有這張，他當時吃壞了肚子，吐了三天三夜，我也不知道這些照片留下來幹嘛，可能他出糗的時候太多了吧，扔都扔不完。”

走馬觀花一樣欣賞完竇琦的童年黑歷史，竇章立刻自作主張換上自己精挑細選的照片：“這是我的。”

大多是高中以後，長相身高和現在差不多，幾乎全是單人照，沒看到幾張全家人的合照，沈佩瑜翻著翻著，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

他生來六親緣淺，不知道正常人的家庭該是什麼樣。

和家裡相處時間最多的是高中，最難的時候是高中，他只能走讀，要照顧酗酒的沈平安，要安慰處在崩潰邊緣的楊英，身板正抽條的年紀，寒冬臘月裡，一件新的厚棉衣也買不起。

畢業後終於換了一副光景，通往自由的路漫長而悠遠，難是難的，現在回憶起來竟已嘗不到苦味。

視線從平面照轉移到真人身上，小樹苗如今已長成參天大樹。

平心而論，竇章是那種非常周正的帥氣，骨相優越、眉目輪廓深刻，即使漫不經心站著也有聚焦目光的能力，客觀條件其實稱得上冷峻，只是他和人對視的時候，眼底常有的那種溫良中和了這一點，使他整個人有種清雋的氣質。

臨扭回頭前，他捕捉到了竇章眼裡一閃而過的笑意。

過了一會竇章被他爸叫去，只剩他和竇章媽媽兩個人坐著，沈佩瑜也沒覺得不自在。

捧著竇章媽媽遞來的熱茶，水霧氤氳，入口是清幽的茶香，渾身都放鬆下來，看完了竇章兒時全部的照片，他重新翻開了屬於竇琦的那一本。

翻到某一頁時，沈佩瑜瞳孔微微放大，指著右上角的一張合照問道：“他，和哥哥是什麼關系？”

“哦……他們倆是發小，從小學就認識了，我們跟他父母也是老相識，經常都要去互相拜訪的。”

女人目光炯炯，微微皺眉，似乎在腦中思索著，忽然想到什麼，略帶驚喜道：“對呀，他也在你們學校教書來著，你們認識嗎？”

竇章媽媽一趟趟地給他加水，端來水果和小零食，上了年紀的女人穿得厚，身上溫度很高，貼著她從頭到腳也是暖的，煙雲漸漸蒙了雙眼。

“逢年過節就來家裡玩啊，我們大人自己在家也很寂寞的。”

一家子生意人，整天忙得腳不沾地，怎麼會寂寞呢？可她還是這麼說了，就像林譯明明大他好幾屆，早在教研組站穩了腳跟，帶誰進團隊不好，偏偏選中了剛剛入職、四處碰壁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