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仰望

慶祝新年的餘韻還沒有散去，第一場雪的降臨更延續了節日的氛圍。

年關將至事務繁多，這樣的緊要關頭裡竇琦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瀟灑了，重擔自然落到了親弟弟身上，竇章恨不得一人拆成兩份，一部分繼續綁在辦公桌前面，另外半個隨心思飛回家裡，奈何分身乏術，只好盡可能高效地消滅掉一樁樁待辦事項，終於能抽身時發現外面的世界已變換了光景。

綿密細膩的雪花裹挾著風中不知名顆粒落到地上，一下午的時間已鋪滿厚厚一層。

皮鞋“嘎吱嘎吱”踩在銀色的大地上，竇章在雪堆頂上抓了一把，手裡摩挲出細碎的動靜，進到耳朵裡莫名舒緩。

沈佩瑜見到這場雪會是什麼反應？

長期居住在北方，年年冬天都能見雪，問他是要說下雪沒什麼稀奇的，也是第一個穿戴整齊跑到宿舍樓下的，這人其實玩心很重，只是大部分時候不表露更不肯承認。

趁天沒全黑，調好角度拍了一張雪景發過去，半個小時後車泊在樓底下，又滑開手機，最新訊息那一欄仍然是綠色氣泡。

應該還泡在實驗室裡，晚點當面問也是一樣的。

門口的拖鞋出乎意外不在原位，今天回家倒早。

“我回來了。”

客廳的燈卻是關著的，沈佩瑜喜亮，這個點總不可能是睡下了。

環顧四周不見人影，竇章把包裝盒往地上一放，提了一點音量：“小瑜？猜我買了什麼？回來的路上看到的兔子掛件，別在你那件白色毛衣上很適合。”

轉了一圈終於看見二樓浴室亮著，竇章音調軟化下來：“下面有好多小孩在玩雪，要不要去湊湊熱鬧？”

——沒人回應。

裡面沒有水聲，不該聽不見他說話，發現門沒鎖的時候，竇章忽然升起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見人好端端坐在浴缸裡，竇章心落回肚子裡，鬆散靠在牆邊：“怎麼不理我？”

“啊……”沈佩瑜飛快抬了下頭，神情茫然，看他撞進來沒什麼多餘的反應，答道，“我沒聽到。”

剛松下來的那口氣在發現他渾身濕透的時候倏地吊了起來，衣服穿得整齊，又不像洗澡洗到一半，絲質布料軟趴趴貼在身上，他側臉貼在膝蓋上，小心蹭了蹭。

竇章立刻意識到他在小幅度發抖，緊張問道：“你喝酒了？”

“沒有。”

的確沒有酒味，可除了酒後沈佩瑜很少陷入這種悵然若失的狀態，整個人焉焉的，像霜打的茄子。

“竇章……”

沈佩瑜眼神落寞，輕輕吹了口氣，那一小撮頭發可憐兮兮晃了一下，又貼回鬢角，他忽然牛頭不對馬嘴地發問：“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身邊的人才會一個接一個離開我？”

雖然是發問，卻並沒有看向被提問的一方。

“你說什麼呢？”竇章伸手一摸，他身下那點水果然是涼的，不知道已經這樣坐了多久。

沈佩瑜像被抽空了靈魂，只剩一具麻木的軀殼，他話音輕飄飄的，人還要更輕：“我是不是很可悲啊？”

“高中的時候，我家沒了，是因為我，後來，我把自己的愛情也弄丟了，生活過得一塌糊塗，真失敗啊。”

竇章警覺：“誰找過你了？是不是……”

“能遇見你們已經很幸運了，是我自己能力太差，總是做出那個錯誤的選擇。”被扶著踩出浴缸時一陣天旋地轉，沈佩瑜面色白得像紙也堅持自己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