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飛睜開眼睛。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病房的窗欞上,金色的光芒明亮而柔和,微風輕拂,藍色的窗簾暈染出層層的光影,就好像歌聲一般飄渺靈動。
白色的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套。
顏色單調枯燥的病房對他而言是那麼的絢爛。
重見光明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連空氣都帶著最美麗的色彩。
眼睛有些刺痛,他卻捨不得閉上。
自己失明瞭多久?一年?兩年?
黑暗的世界中,他記不清楚具體的日子。
也許是根本不願意去數。
“小飛,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
病房的門開了,洛書華站在門口,看著病床上的兒子,眼中是滿含期盼的惴惴不安,她甚至不敢問“你能看見了嗎?”生怕一個否定的回答讓兩人再次陷入絕望的境地。
自從兩年前兒子因為病毒性角膜炎失明之後,他們就被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
眼見開朗外向的兒子變得沉默寡言,卻還要強顏歡笑安慰自己“沒事的,習慣就好”,她的心就像被千刀萬剮。
怎麼可能沒事?
他是那麼喜歡畫畫,失去光明,怎麼可能沒事?!
儘管現在已經移植了角膜,醫生也說手術很成功,但沒有得到最後的答案,她仍然無法安心。
“媽媽……”曲飛坐了起來。
記憶中那個嫻靜優雅的媽媽怎麼了?
為什麼一下子就這樣蒼老了?
鬢邊已染盡霜色,眼角也爬滿了皺紋,面上是憔悴不堪的憂色。
洛書華緊緊盯著兒子的一舉一動,當她看見他的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樣空洞無神,沒有焦距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小飛,你……能看見了嗎?”
曲飛用力的點了點頭,大聲的說:“媽媽,我能看見了!”
洛書華這才大步走了過來,把兒子緊緊摟在懷中,淚水無聲傾瀉,肆意流淌。
在醫院觀察一段時間之後,曲飛術後恢復良好,很快就出院了。
回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畫室裡整理他的東西。
其實在他回來之前,洛書華已經收拾過了。
他坐在凳子上,畫筆和顏料擺在最順手的位置。
手指輕輕撫過畫板,熟悉的觸感傳來,這時他才確定,自己是真的又能畫畫了。
之前那無數個受盡煎熬的日夜,他常常夢見自己坐在畫室作畫,但一覺醒來,卻是一片漆黑。
所以當他真的能看見時,卻又不敢相信了。
他看著畫板,彷彿看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哪怕是一瞬間,都不願移開目光。
在他的注視下,空白的畫布上跳躍著一段音符。
更準確的說,是他看著畫布時,耳邊響起了一陣歌聲。
從他做完手術甦醒之後,就常常會出現這樣的幻覺,最初只是幾個簡單的音節,慢慢變成一段較為完整的旋律。
他怕媽媽擔心,沒有告訴她,只偷偷問過醫生,手術會不會造成幻聽。
醫生說,他之前的心情太過壓抑,重見光明帶來的狂喜也會刺激神經,因此會產生各種應激反應,過段時間就會好了。
他卻沒有好轉,耳邊聽見的歌聲越來越長。
幸好,這段旋律很動聽,歌聲之中充滿著勃勃生機,每次聽見,都會讓他想起明媚的陽光,蔚藍的天空,溫暖的春風,蒼翠的原野,和漫山遍野的花朵。
他拿起畫筆,調好顏色,在紙上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