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老師我能坐你旁邊嗎，這樣看得更清楚些。”

沈則安被人群圍住，來了這麼多天他居然都沒發現這群孩子能這麼粘人，他將電腦搬出來，因為工作的原因他更習慣將照片儲存在電腦上或者是優盤裡。

除了工作外的資料夾命名都很簡單，一時之間沈則安不知道哪個才是，“我隨便挑個吧。”

剛一點進去就彈出一張落日下的籃球場，籃球場用專用的鐵網圍起來，熟悉的佈局，是南城一中。

一瞬間，沈則安就知道這個資料夾的屬性，南城一中不讓帶手機，這些照片都是他用d和相機拍的。

“哇塞，這是哪裡？”

“籃球場居然都有這麼大？”

南城一中的操場有兩個，南北操各自有一個足球場，而籃球場卻只是北操有，四個籃球場搭在一起確實是很大，與這裡破舊的小籃球場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是我的高中，南城一中。”沈則安解釋道，隨後按下滑鼠播放著下一張照片。

“這是我們學校的食堂，每回吃飯我都要趕著去，不過後面高三修了一個新食堂分散了些人流，就好多了。”

“哦……我想起來了，這節是自習課，我和我同桌玩五子棋被老師抓包了。”

“這是我回家的路，你問為什麼這張照片眩暈感這麼強？那是因為當時你小沈老師單手騎著腳踏車拍的，差點撞到前面的車……”

沈則安一張張介紹著，照片是最能保留回憶的手段之一，本以為會很模糊的記憶像是被擦去滿是霧氣的窗戶得見真容。

“小沈老師，這個人是誰？”下一張照片裡只有兩個人，略低的那個將手搭在略高的那位肩上，一人笑得燦爛，一人笑得內斂穩重。

沈則安被突如其來的雙人照怔住，手指不自覺地伸到螢幕前用指尖描繪著少年的輪廓，眼底短暫的失神而後很快恢複了正常，他笑著解釋道：

“這是我的好朋友，叫邵執。”

“現在是一名醫生。”

杉杉不懂老師在看到這張照片時為何會少見的走神，正常人看到好朋友會是這種情緒嗎？杉杉不知道，但小孩子沒什麼心眼也不知道委婉，她好奇地問：“那你們現在還是好朋友嗎？”

男人盯著螢幕，嘴角漸漸垂下變成一條直線，“算是吧。”

他揉了揉杉杉的頭，“我們接著看。”

這張照片彷彿潘多拉的魔盒，幾乎是隔十幾張就出現一次，有時候是兩人的合照，有時候是自己偷拍的照片。

從高中到大學再到工作。

從南城走到北城。

照片見證了每個城市的風景，見證了兩人從稚嫩到成熟，見證了他曾經以為永不會變質的友情。

看到大學的照片時，沈則安還有些意外自己什麼時候偷拍的照片，有認真上課的邵執，有圖書館裡找書的邵執，有蹲下替自己修腳踏車的邵執……

他覺得大學時期的自己就是一個明目張膽的偷拍狂，記錄了某人的大學生活。

那個兩人逛過無數次布滿紫藤蘿的連廊，他就站在中間，站在他為李淮西和宋澄拍婚紗照的那個地方留下了一張單人照。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照片裡還有拍攝者的影子，他的影子代替他完成了合照。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他沒由來的眼眶酸澀，以至於後頭再碰到人像他總是會很快的介紹完換下一張。

“小沈老師，你真的好喜歡你朋友啊，好多他的照片。”看照片的人群裡有一個個子矮矮的小姑娘，她墊著腳看完了全程，發麻的腳趾還在隱隱作痛。

小孩子的心裡“喜歡”這個詞很純粹，不像大人總是把它想得很複雜。

他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但在聽到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顫，他微微揚起嘴角，關上了沒剩多少電的電腦。

他沒有回複這個問題，起身督促著他們趕緊回班上上課，他開玩笑道，“都沒睡午覺跑我這裡，小心你們下午打呼嚕被老師嘲笑。”

驅散完這群孩子他拿起相機出門採風，汪冬沒有跟著自己，他一個人將村子拍了個遍，如果是以前，這些照片會很快匯出來出現在兩人的對話方塊裡，可是……

現在不是以前。

晚上的時候，沈則安藉著月光，那雙眼裡盛滿了淚花，他握著手機，慢慢在對話方塊裡打下了幾個字——

“我有點想你了。”

綠色方框旁的小圈轉了好幾下，最後變成了一個紅色感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