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按照安安昨天晚上的要求,誰也沒有來送安安。安安提著行李,獨自坐上了團長特意派來送她去火車站的吉普車。當初是伍輝去安安縣城裡招的兵,將她帶入了這個軍營。如今也是伍輝開著車,送她離開了這個她視為第二個家的地方。
到了火車站,伍輝幫忙提著行李,將安安送上了火車。臨上車前,伍輝對安安說了一句話:“有機會的話,多回來看看大家。”
一句話,讓安安哽咽了。她點點頭,半天才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嗯”。當火車駛離這個小縣城的時候,安安再也忍不住,淚水流了下來。
☆、52
火車上的日子並不好過。可能是因為大批的知青返城。或者是其他什麼樣的原因。整個車廂擠滿了人。連過道和座位底下都躺著人。你要是想出去上個廁所,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
安安身上穿著軍裝,一些大娘們有事也願意找安安幫忙。對於幫一些帶著孩子的大娘們搬一下行李,或者是在她們上廁所的時候幫忙帶下孩子,安安也不會拒絕。這些大娘們也有分寸,若不是真有難處,也不會找安安幫忙。可是這世界上人有千百種,火車在一個站點停靠後,下了一批人,又上來了一批。卻讓安安遇見了一個極品,使得她以後兩天的火車旅途身心俱疲。
原來一位農村老太太抱著一個孫子,帶著大包小包的上了火車。安安從廁所出來,剛好路過就幫了一把手。這下子居然被那農村老太太賴上了。即使是下了一批人,可又上來了一批。整個車廂裡都擠得滿滿當當的。那老太太對著安安喊:“解放軍同志,你給讓個座,我老人家帶著孫子沒位子難受。”
安安看著老人家帶著個孫子也可憐,連忙將座位讓出來給他們坐。結果那老太太就叫安安當丫鬟使。一會兒喊道:“同志,我家寶貝孫子要尿尿,你幫我帶到廁所去唄。”安安看著四周滿滿的人,想著老人家行動不方便,也就沒反對。安安看這孩子起碼也有六七歲了。她抱著孩子,還真有些沉。安安抱著孩子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的。那老大娘又在後面喊:“同志你小心點兒,別急壞了我孫子,你賠不起的。”
這一喊話,整個車廂的人都驚訝的看著那位老大娘。這是讓人幫忙的態度?安安隱隱覺得,自己彷彿遇到了極品。
後續的發展果然如安安所料。那位大娘就沒有一會兒消停過。她那孫子也是個皮的,在座位上待不住兩分鐘就一個勁的鬧騰。讓四周的乘客們苦不堪言。
到了吃飯的時候,安安從自己的包裡翻出兩個冷饅頭,就著軍用水壺裡的涼開水,慢慢的啃著。那位老大娘估計是餓了,連忙道:“解放軍同志,我們餓了,能不能幫我們買兩個熱乎乎的肉餅啊?”
安安嚥下嘴裡的饅頭,抬頭看著她道:“火車上好像沒有賣肉餅的吧?我倒是看見他們有賣烙大餅和餅幹的,你們要買嗎?”
大娘舔了舔嘴巴道:“那就給我們買點餅幹吧。”
此話一出,包括安安在內,所有的人都有些驚訝的看著這位老大娘。這位老大娘身上穿的衣服雖然洗的比較幹淨,但也是補丁摞補丁的,一看就不是有錢人。這個時候的餅幹可不便宜。
老大娘見安安沒有動,便催促道:“你快去呀,沒看見我寶貝孫子都餓了嗎?”
安安有種感覺,這老太太不會是想讓她當冤大頭出錢吧?安安道:“大娘,你不給我錢我怎麼幫你買呀?”
“錢?”老大娘眼裡閃過一絲驚慌,然後道,“錢你幫我先墊著,一會買回來我再給你。”
安安笑道:“大娘,餅幹可不便宜啊。如果要讓您跟您孫子吃飽。怎麼也要四五塊錢呢。我可身上的錢不夠,不如還是您先把錢給我吧。”
老大娘嚷嚷道:“你們當兵的還喊沒錢?看你穿著四個兜,肯定是幹部吧?那麼有錢還問著我要,真是摳門。”
這時候,旁邊一位大娘道:“哎,我說大姐,你這態度可不對呀。你讓人家幫你買東西,連錢都不給,還說人家摳門。我看是你想占人家便宜,不打算給錢吧?這年頭,哪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我是看著這位同志上車的。那個地方出來的軍人都是從邊防團出來的。邊防團那邊還經常有戰事發生。人家在部隊裡保家衛國,流血流汗。出一趟門,還得讓你來剝削呀?”
老大娘被戳中心事,慌亂的道:“我哪裡剝削她了,你可不要亂講話。他們當兵的一天喊著為人民服務,我讓她做點事兒,怎麼啦?”
這下子整個車廂裡的人都不幹了。這年頭,軍人都是得到尊重的。更何況聽到另一位大娘說,安安出自邊防團。大家心裡都對安安湧起了一股敬佩。這會子看見那位大娘還在嘴硬。就有人看不過去了。
一個小夥子道:“你一來就讓人家讓座,人家讓了。接著就開始使喚人家幫你帶孩子去找上廁所。還嚷嚷著,別把你的寶貝孫子擠壞了,她賠不起。既然那麼寶貝,你家孫子自己帶著去呀。你也不看看,都上車四個多小時了。人家解放軍同志一直讓你坐著,她站著。人家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人家也會累的。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人家。哪怕中途站起來,讓人家坐個十幾二十分鐘也好啊。當兵的是喊著為人民服務。可人民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你又不是地主大官,還搞什麼封建官僚主義,要人伺候嗎。還有你那孫子,跟個猴精似的坐不住。也不想想吵了多少的人。我們一群人看你年紀大了,尊重你。可你也不能倚老賣老啊。人家小同志餓了,還吃著幹饅頭呢。你倒好,穿成這樣也是窮人家的人吧。張口就讓人家買餅幹。你又不是人家的誰,憑什麼要人家給你出錢買。”
“就是,就是。”旁邊有人出聲贊同,“看她年紀一大把了,臉皮卻這麼厚,該不會平時就是貪小便宜的人吧?”
老大娘見整個車廂的人都說她不是,立刻開始拍著大腿撒潑起來:“哎喲,你們這群人,居然合起來欺負我一個老人家。這天底下哪裡還有王法呀。我要去告你們不尊敬老人家。特別是你,我一定要去部隊反映,說你不愛護人民群眾。”
這時候,一個穿著破舊,但清洗得幹幹淨淨的衣服的人大娘站了出來。這位大娘渾身散發著書卷氣息,安安猜測,她應該是曾經被下放的知識分子。
這位大娘開口道:“現在都是新中國了,哪裡還有王法存在。有的,不過是國家的法律罷了。你盡管去部隊反應吧,我們整個車廂裡的人都可以為這位小同志作證。你說這位小同志不愛護人民群眾。可連歌裡也唱著,軍愛民,民擁軍,軍民團結一家親。你不能只要求人家愛護人民群眾。關愛是相互的,你的所作所為,就是不擁戴軍人的表現。”
車廂裡的人大喊著:“說得好!”然後響起了一片掌聲。
撒潑的大娘一看見那位瘦弱的大娘不過說了幾句話,就有一大批的人應和著,頓時怒從心頭起,直接撲過去,騎在大娘身上,打了大娘兩耳光:“我叫你說老孃,我叫你說老孃!”
大家都被她的無恥行為震驚了。安安立刻反應過來,上前用力拉開打人的老大娘。並用了點力,制住了她。
這時候,就見一旁戴眼鏡的大爺抱著被打的大娘喊道:“阿婉,你怎麼樣?”
安安轉頭一看,這位大娘用手緊緊揪著心口的衣服,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
“壞了!”安安心中直叫。這很像是心髒病發作的徵兆。安安也不管被她制住的大娘了,一把把她推到座位上,就連忙去看發病的大娘。
安安一邊執起大娘的手把脈,一邊說:“我是軍醫,家裡面也是祖傳的中醫。請大家都讓一讓。我知道大家都很擠,可是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希望大家給這位大娘留出足夠的空間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