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哥桂漳巒若遭厄死於敵手,你便舉他的大纛,承他的五千騎!”
“……是!”
桂鴻山抱拳。
那時候桂么其實並不知道這意味這什麼。
直到韃子將俘虜們的頭顱插在長戟上,一夜後長戟林立城下,骷髏林綿延了二裡地。城中沸然,軍民都陷入無盡的恐慌。將士不許他登樓去看,可少年耐不住好奇,還是去了。
城郭下死一般的寂靜,偶爾有幾聲烏啼。
只見戟杆林立,慘白的日光下戟尖泛出幽熒冷澤,森然可怖的數十頭顱當中,他驟然看到了二哥慘無血色的臉,那雙黑魆魆的眼睛空洞無神,卻依然不畏不懼,怒瞪著前方。截口是如此平整……那顆頭顱下面空空如也!他不可自制地嘔吐起來,昏過去前他還記得那顆蒼白的太陽,以及鎧甲兵喊叫著“三公子”同時關切聚攏上來時那一張張黝黑的臉龐。
一病三日不起。
再度睜開眼時,桂府已經喪幡高懸,靈帳翻飛。
他穿衣,去見父親:
“我要一匹烈馬。”
父親正站在輿圖邊,目光沉痛,眼尾的淚痕已經幹涸。
“最烈的馬。”
父親沒心思理他,只是從腰間摸下一枚木符丟給他,示意他自己去馬廄挑選。
半年後,十四歲的桂鴻山率軍一雪前恥,斬敵將首級歸來,黃酒祭旗。營中大賀三日。一筵散去,他隻身回到桂家的英雄冢。
那裡其實只有二哥桂漳巒的衣冠鎧甲而已。二哥還那麼年輕,屍骨早無處可循。
斯人已逝,黃沙長眠。
他給二哥祭酒,而後跨上烏騅,縱馬飛馳。寒風在他耳畔悽厲呼嘯而過,刀割一般的疼。
他落下淚。
燕琅玉的額頭在顛簸中偶爾碰到身後人的臉頰。
有點點冰濕。
“琅玉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吧。”
莫名奇妙地,桂鴻山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