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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墨玉06 還闕

66 墨玉06 還闕

亂世之中,韓歧從不疏忽練兵。

他治下苛政重稅,是以毀譽參半,好在鎮南大都督本人不好美色享樂,對部下不正作風也嚴厲清查打壓。稅賦大半的確都用以募兵買馬、鍛造兵器。王師從前雖遲遲不發,卻早已籌謀多時,自然裝備精良,鋒銳畢現。

一路北上奪城,激昂計程車氣喚醒這頭沉睡多年的猛虎,它終於蘇醒,亮出利爪獠牙,忠勇之士也尊奉王師,前旻散將紛紛彙聚,如虎添翼。

旦夕之間,韓歧從擁兵自立的叛將梟雄成了光複旻室的希望。麾下趙懷義先鋒軍浴火重生般殺出血路,這個名字隨著烽火狼煙傳遍八方,防守薄弱的寧軍得知趙懷義兵臨,聞聲色變,士氣低迷又不得不死守。不過被生俘後的寧軍待遇尚佳,敵我懸殊,餘者只好也倒戈棄甲。

燕琅玉讓韓歧傳令前鋒軍不惜一切代價飛騎追捕敵軍斥候,封鎖線報,以至於本就城防空虛的寧軍在城內得知訊息時王師已經兵臨城下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燕琅玉還記得當初京師淪喪的原因。重來一次,他不會手軟。縱死傷以萬萬計,他也要奪迴天京。

短短兩個月後,鐘敏頑抗戍城十五日還是被俘。地方寧軍拱衛不及,得知大將被俘、京畿已經失守,震驚中也無路可去,只好北上會合桂鴻山正在北伐中的大軍。

攻破內城,燕琅玉回到九重天闕,在望闕山上九位先皇的注目之中,他又一次君臨天下。

利劍再度出鞘,隱士重新現世,舊臣歸於廟堂……萬民山呼萬歲聲中,王師獻俘闕下。

韓歧與燕琅玉一起在樓闕之上,俯瞰趙懷義將五花大綁的鐘敏摁跪在十餘丈高的城樓之下。九杆長戟架在這個從前的邊鎮大將的肩頸上,千鈞沉重,但鐘敏依舊頭顱高昂。

鐘敏寧死不降。

……

春桃落盡,翠樹蓊然。

初夏時有急雨,好幾場過去,縷縷殷紅隨雨水飄零,奪京之戰流淌的熱血已經被沖刷幹淨。江山兩度易姓,而皇城宮闕三千,碧瓦朱甍,還是舊貌。

細雨溟濛。

綠竹深處,燕琅玉一襲玄衣,外罩一件閃金緞暗龍紋絳紅大袖氅。不知何時起,他開始往自己清樸的生活中點綴一些顏色。他撐一柄簡素的油傘從宴清閣往朝德殿回去。

一個人靜默走在這石板小路上,他享受著須臾閑靜意趣。這條路他從前沒有走過,只為方便,選的都是爛熟於心的宮巷。如今他樂於耗費一些時間來探索。

年輕的帝王沒帶任何儀仗,大道至簡,再度回到這龍樓鳳闕中他心境有些微妙不同。並非自己當初所想象的那般激動,反而是平靜。但有一件事打破了這平靜——朝務之後,鬼使神差,他最先想起了留在晏清閣金盆內那倉促間或許沒燒幹淨的青詞。

細細看過,的確不剩任何殘片了。

一種奇怪的安心感於心頭落定。

他也不太能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避開諸人耳目,於隱秘處悄然焚祭。

明明,不過是一些……愛將惜才之心。

燕琅玉沒有避諱,他依舊決定夜宿在舊時的鶴桓宮,也即如今的朝德殿。不錯,這確實是他和桂鴻山雙棲過的地方。

那又怎麼樣呢。

影壁上金龍搶珠,兩側雕著麒麟戲鳳。瑞獸猶在,而那人卻還在關外,沒有回來。一瞥餘影,燕琅玉腳步微慢,緩緩繞過。

進到後殿中,他收去傘。一切陳設如舊,他的腳步聲早喚醒了舊時愛寵。推開殿門,來迎他的黑貓白貓尾巴高豎,邁著碎小輕快的腳步向他而來,直至他袍角,蹭弄著親暱依偎。

沒有由來,燕琅玉頓住了腳步,不再動了。他目光落在前方虛無處。

承福靜靜候在一側。

等燕琅玉回神時,承福告訴他皇上已經於此靜立了兩刻。

是嗎。燕琅玉微微一笑。

讀聖人書,習聖人之道。燕琅玉明白自己還不是聖人,一定也差得很遠。那也沒有關系,他一點點、慢慢在努力修行趨近。

往內寢一瞥,帷帳陳設與舊時別無二致。整個殿中除卻一盆梅花的消失,桂鴻山沒有破壞任何物什,這令他有些出乎意料——他以為他會下令將此處毀淨。

燕琅玉決意今夜就這麼在這殿中安寢。

特意讓人備了安神的湯藥,想來會一夜好眠。

可惜天不從人願,子夜時分一場驟雨兀然而至,驚雷滾滾。

燕琅玉沒有睡著——

他不是被雷聲驚醒。

而是自始至終都沒能安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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