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尾聲 雪漫玉京鐵衣寒

“恐怕有伏。”

桂鴻山不讓人追,只讓兩名士兵攙扶趙懷義起來。見他腿上刀傷血流不止,又聽人說趙懷義的馬為主而死,下令就地葬馬,而後牽來自己的烏騅。

他將韁繩一頭往邊上撂去。

下意識地,趙懷義接住這韁繩。

趙懷義以為桂鴻山是要他給他牽馬,怒火頓時燃起——雖說自己戰中失利,害得桂鴻山星夜兼程冒雪疾馳百裡來接應……那也不至於將他侮辱至此吧!

雖有失策之處,但錯不在他啊!畢竟他如此浴血也是為朝廷賣命!

趙懷義停住微跛的腳步,怒視著桂鴻山,正要發作時卻見桂鴻山一笑。

“蒼雪。”桂鴻山俯身抓了一把雪來擦拭那把大刀的刀身,他手掌中的雪粒與金刀摩擦之間,有混雜著猩血的殷紅雪水流淌而下。

趙懷義:“你說什麼?”

“它叫蒼雪。”桂鴻山又重複。

“良駒贈英雄。”桂鴻山繼續用淨雪摩挲著刀身,須臾後似是搓幹淨了,扯出腰間一條素麻,將金刀擦淨,才收回鞘中。

“蒼雪跟了我十年,如今還是青壯時候。比你那個小棗紅強多了。小棗紅既死了,你也要節哀。”桂鴻山說著,也不理他什麼反應,徑自翻身上了副手牽來的一匹黃馬。

“蒼雪就送給你了。”

趙懷義一時沒反應過來,滿腦子只想著要反駁那匹馬不叫小棗紅,它有好聽的名字,叫紅綃。幾年前曾經跟著他去平定西南之亂。縱是一匹馬,也是有戰功的!

可是它死了。身首異處,那麼慘烈。

趙懷義忍不住眼眶一濕,喉結幾番滾動,什麼話也沒能說出口。

桂鴻山俯視著他,而後目光移動,又俯視著他身後的“蒼雪”,以一種深深凝望的目光。

“等什麼時候,它老了、戰不動了,你要是嫌照顧起來太麻煩,也可以再還給我。”

桂鴻山話畢,引韁揮鞭,騎著那匹黃馬往大營回返。而他留下的“蒼雪”亦很曉事,用馬鼻拱了拱趙懷義牽著韁繩的手臂。趙懷義忍著腿上刀傷疼痛,在兩名士兵的協助下才終於能騎上去。

蒼雪載著他在雪中輕奔,步子很穩。

這瞬間趙懷義隱隱察覺到了,桂帥和韓帥的確不同。縱然他跟了韓歧多年,在這一刻也不得不承認——韓歧是英傑不假,但桂鴻山身上確實有比韓歧更多的一種東西。

不同的東西。

他也說不清那是什麼東西。

兩路大軍彙聚後紮寨整頓,又鏖戰十餘日,桂鴻山斬下敵酋長子首級,其餘兩兄弟被挫了銳氣,一時不敢再戰。桂鴻山趁敵方軍心散亂之際,孤軍深入敵方腹地,將敵軍硬生生逼退了一百二十裡——他深入敵陣已經肆無忌憚。

因為這一回他後方終於有人,是趙懷義麾下的三員大將所率的兩萬騎兵精銳。

王師有虎狼之勢,橫掃千軍。一連三日暴雪,士氣依然高漲不跌。

在距離天泰元年僅剩二十餘日的那個下午——

王師大捷。

……

桂、趙班師回朝時已經將近年關。

雪霽天晴,日光投下暖金時映亮了滿城銀白。

凱旋之師入城,天京百姓夾道相迎,滿街的紅紙福字當中,這一行將士身上的鎧甲卻暗似墨硯,如一把玄鐵劍,殺入玲瓏冰雪與紛紛紅紙之間,顯出無可言說的凝重。

趙懷義□□的那匹沙州紅馬不見了,他正端坐於一匹白額烏騅之上。

而與他並行但稍稍更靠前的桂鴻山的坐騎,只是一匹尋常黃馬。也正因如此,更顯出馬背上那大帥何其奪目的鋒銳氣魄來。

朔風吹動桂鴻山的額發,青絲飛散,露出一雙暗瞳,目光比冰雪更幽冷,猶如淬滿了未褪盡的殺意,所行至處,無敢與之對視者。

而當那雙眼瞳遠望天雲盡處高聳的皇城樓闕與鴟吻飛簷時,堅冷的目光倏然融出一抹溫柔。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歸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