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7 此為人間

仲春時節，還是這般森冷的寒意，從深淵盡頭的死者身上傳遞過來。

赫麗斯帶著他降落到地上，在森嚴的古堡下方，才是黑黢黢的死牢，心急的逄丹一把拉開牢門，非正常進入立即觸發了警報，可是獄卒早已逃散，還能走的動的犯人也紛紛人去屋空。

和中世紀牢獄裡衛生不結所有的黴味不同，裡面整體是一種腐臭，沒有塗料的幹泥牆壁上沒有塗料，病菌與鼠類蛇蚓的排洩物和牆皮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沒有犯人賴以慰藉的乾草堆，裡面黑的可怕，沒有窗戶，鏽跡滿滿的鐵牢門矗立著生效期內魔法的威嚴...鐵鏽和鮮血的味道混雜，而後者早已被飢腸轆轆的偷渡客們舔舐乾淨。

正常人的眼力是看不清任何東西的，唯一的光亮在牢門位置，那兒有兩個人形腳印，是值守的獄卒留下的..而相信如果不是必要，沒有人願意到這兒來看守...封建時代的監獄管在外頭的帳篷裡駐紮。

赫麗斯留在門口，進去的是逄丹，逃出去的囚犯..是0，準確來說還能分辨出是活物的類生命體已經不多。在裂開的陶片裡盛放著汙水、泥糊糊一樣的殘渣麵包上滿是滑膩膩的生蛆..每個獨立的隔間內部還有一重活的石門，這兒人類總數偏少，因此奴隸主們更有空間、精力和心思去虐待囚犯，無關人種。

沉默的逄丹看到石門狗洞大小的孔後面一具具間或在抽搐的血汙身體，還有墮落到啃食上一個住戶的新房客..如果他們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彌天大惡，為何會在這地獄般的人間呢？好在，沒有看到一個比自己小的未成年人。

以驚異全能形態進來的逄丹在手指上引燃火光，照亮了不該有溫暖的黑暗深處，男孩知道，哪怕他此時呼喚迪諾的名字，也未必會得到回答。這裡的人大部分應該是無罪的，可釋放出去的唯一結果也是死亡...他們的人性已被徹底玩弄和摧殘，這是被消耗掉的人。

如同古羅馬戰敗的角鬥士一般，這裡的伙食和待遇只會更差。麻木的男孩不知道該怎樣喚醒已經買入死亡大門的人們，他只是輕聲呼喚著：“迪諾，你在嗎？....卡佩公主在外面等你。”

他一共只走了十幾步，森森的黑暗地帶也最多不過百米，開鑿在深山裡，偶爾的天然巖洞還會有融化的雪水在往下滴，可洞裡有零星的兩棲生物，他們霸佔了高處接水的點位，無力的人群爭不過他們。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赫麗斯頂住了腐臭的氣息來到他身邊，指尖畫出迪諾名詞的芬蘭語字音，又切換成相近的瑞典語。

終於，在前方几米處有了回應，白光指著一面敞開的鐵欄，裡頭活動的石門還禁閉著..逄丹右臂扣住門縫邊緣，左臂握拳以鑽孔的形式磨出一個不規則的圓孔。直接一拳下去會有無數碎掉的石塊，門後的人怕是經不起。

從打出的孔後面，左右手裡外用力，數秒之後，男孩相對完整地拆下了石門，後退著腳步，向外面一腳踢倒鐵牢門，在把灰塵僕僕的石門放到地上。碎掉的石灰粉塵會讓這裡封閉的空間裡空氣變得更糟糕。

一個扯開線的破布矇住了青年的腦袋，血與泥水糊弄在一起，乾涸的深色的血跡從布的這一面透出來。逄丹不敢拿下那片布，它已經被半癒合的傷口粘住了，下身的長褲是值點錢的，應該被獄卒搜刮走了，而長長的鐵釘，就釘在他膝蓋偏上一點的位置。

逄丹慢慢俯下身去，卻沒敢觸碰，他不會救人，連醫療箱都沒上手摸過，更別提專業性強的急救..治癒魔法，水會導致傷口感染嗎？他也不知道。

推開的逄丹唯一能確定的是迪諾的體溫，青年還活著..僅僅兩天，呼吸已經微不可查，兩個奴隸王國是一丘之貉。

“我來吧。”赫麗斯知道男孩很難開口求助，不是因為面子，而是內裡的孤僻。彩色的光點籠罩青年全身之時，身外的血跡漸漸消失，釘子無傷被自動取出，治癒系女孩使用的更偏向神蹟的能力。

突然，赫麗斯一把按住了他的臉，地上青年臉上的破布同一時間被自動揭開，沒有面皮的臉必然是極為駭人的..而等到逄丹撥開捂住臉的那隻手時，女孩又換了一隻手捂上他的臉。

“看，看？再看就四級分級了。”女孩一邊訓著逄丹一邊維持治療，足足半分多鐘臉部的治療才解決完畢，而受傷的身體和再度被重創的心靈恐怕此生都將成為迪諾的陰影。

“我不習慣背男人，你來吧。”赫麗斯走出了不好聞的牢門，順便把這一間內部清理了一遍，“不過走路時候儘量不要晃悠悠地，他現在是易碎品。”

逄丹俯身扛起看似熟睡中的迪諾，失血過多的症狀沒有被治癒，他陷入了深度暈厥。沒有說話的男孩扛著他走出了監獄大門。

“以你的脾氣，居然沒想過釋放所有囚犯？”赫麗斯反倒是對男孩的做法有點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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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必然有不無辜者，我沒法甄別。”假面下的男孩搖著頭，“而且，我們沒有食物，沒有生活物資，病弱中的人類撐不下來。”

潛意識將自己排除在人類之外的行動指導思想..已經有點可怕了，他拯救迪諾的目的也不是高大尚的慈悲為懷，只是以前認識..和對孤僻避世者行為上的認同？赫麗斯有點搞不清男孩的行動邏輯了。

“可我不能確定把他安置在哪裡為好，外界的地球..迪諾是考進蘇黎世大學再被開除的，他本就是逃出來的人...又能到哪裡去呢？”男孩糾結地自言自語。

“可以去天空樂園。”女孩提供了一條線索，“那個乘車長一定有問題！每次到這兒來避世的人最後都會消失幾個，每一次都是單溜的人！都是列車長介紹的。”

列車長.....想到那個不苟言笑卻在關鍵時刻鄭重其事的中年人，從言談和形象上看，不像壞人。和火車汽笛聲從霧氣裡傳出來一樣，他的身周也佈滿一團迷霧。殺人蜂特快就是他建議乘坐的，那一趟堪稱兇險，打破車廂規則的固然是逄丹自身..可拿著情況下，阿飄扒拉你你敢不反擊嗎？

沒有電班列，他就迷失在尼伯龍根裡了。而臨走時，他回頭望了一眼，也沒看懂列車長朝人群揮手道別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