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096 苦難盡頭即是深淵

厄溫特沒有想過一個人能陪伴另一個人多久，沒有想過世上但凡非同體的兩種生命，最好的結果就是別離...在命運的殘酷銘刻面前，生離總好過死別。

年輕的男孩只覺得眼前真實的姐姐是屬於自己的，比沒見過面的所有血親家人加在一起都重要地多，姐姐和出的面和她的人生態度一樣，手感柔弱，吃下去的時候極有勁道。吃飯的時候姐姐蘇爾格很是細嚼慢嚥，耐心地等到他吃完再收拾桌子..

今年的開春就特別冷，一年比一年嚴重。極圈裡的人感受到的比別人更多，只要在一個整年裡判斷冬季的長短就可以了。而如今，冬季開始侵佔夏天的氛圍了。

厄溫特大半年都沒有看到短袖裝的姐姐了，家裡沒有鏡子，他只能在每天清早對著水盆釋放水魔法來給早起的姐姐當鏡子用。蘇爾格很少誇他，只會對著他笑一笑，或者寵溺地摸摸他的腦袋。

自卑的厄溫特只有他姐姐肩膀那麼高，蘇爾格每每都會這般安慰他：“男孩子發育晚，等過幾年就會長高了~比姐姐還高！”

那是不可能的。厄溫特知道這是姐姐安慰他的話，那個和他決鬥的小子一開始就請他哥哥伏下了惡毒的詛咒，在他答應的那一聲之後就生效了...他也知道那一日姐姐哭得多傷心，如果不是他堅持站起來，蘇爾格就要進入那兩個卑鄙者的家當什麼保姆了。

那種短到大腿上面的女僕裝想想也不會是正經的人家，厄溫特後怕著，他真的差一點就失去姐姐，就算這個詛咒不解除的代價是拿自己以後的人生去換。

哪有什麼以後呢？揹著姐姐買衛生紙偷偷咳出血的厄溫特用火焰把紙巾毀屍滅跡，再裝出溫順的樣子，這幾天，他臉上的血色更少了。沒有人為他解咒...但知了的人生不就是如此麼？秋蟬在夏日裡肆意地鳴叫，只是為了在霜打的露水來臨之前好好活著。

他用魔法降溫，冷凝之後用硬紙殼包裹再升溫，燙軟了的雪花就被儲存下來，在這樣的季候裡不會消失了。

蘇爾格沒有在這一天接受弟弟的這份禮物，雪花代表的是泯滅的寒意，不該是嘴唇發白的弟弟該送的，她只是說：“我需要一個健康完整的厄溫特，雪花..我很喜歡，喜歡它的潔淨..可這份寓意終歸是寒冷。”

她將室內冷到發抖的弟弟輕輕摟在懷裡，讓僅有的溫暖包圍住他，“我希望厄溫特·羅薩勒能夠重新溫暖起來..月亮的光都是從別處借的，小小男子漢哪怕不是太陽，也要成為月球的主星啊！”

我當然會是姐姐的主星！寒夜裡發冷的厄溫特沒有應答，卻在心裡發誓守護姐姐。客廳裡燃起了蠟燭，這個月的魔法書製成量是生活用兩本。可奈何收購的人會壓價，而相依為命的兩人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兩本僅僅只有650克朗，加上姐姐的零工，兩口之家的月收入在1100克朗左右，未滿18歲的女孩在哪打工都會被壓價，甚至知性有學識這一點還會成為不良者的騷擾物件，蘇爾格不敢隨意在普通人面前使用魔法..就算毀屍滅跡也會被城市裡找茬的魔法世家上門追查。

厄溫特明白自己成為了姐姐的拖累，如果不是他不堪跋涉原路，姐姐完全可以離開這個令人傷心失望的城市，也許還有機會認識同樣愛她的人，那樣蘇爾格的一生就算談不上幸福完滿也會比現在的飢寒交迫好的多。

厄溫特想到了死亡，反正詛咒的病痛也在折磨著他。大家族釋放..應該說每個魔法師釋放的詛咒自身都要付出不菲的代價，還未必有解，只不過那兩個混球應該把代價轉移到家裡的傭人身上了。

想死的時候男孩偏偏死不成，蘇爾格的照顧無微不至，3月22日，十三歲的男孩決定試試積勞成疾，在一月上交兩本生活類魔法書後，他開始著手製作第三本：攻擊類水魔法。

其實製作魔法書並不是多難的事情，你要有個老師帶你進入鍊金術的大門，魔法造詣要達到一個程度..吊打初級法師的程度，後面就是熟能生巧的事情了！當然也需要一點天賦，慢工出細活，尤其是技術活。

把固定的紙張附魔，穿針引線般地用自己的血液和記憶塑造書的外殼——這也是世家子不願自造魔法書的真相，耗損腦力和人的精血，有病的人更是一重負擔..製造魔法書已經成了魔法協會施加在散戶身上的口賦。

接下來還要懂得一些保密手段，每個法師都得多少有一些其他方面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才能。編寫魔法書的人本質上是一種刻印手段，你將佈置下來、抄寫在魔法絹帛上的文字用顯隱處理，確保不會被輕易看見，在是否有資質開啟書封的咒語上就在完成篩選..有效剔除麻瓜和天賦不足的人。

剩下的更麻煩..把你從創造一本新書開始所佈置的一切用你自己的方式串聯起來，這一步相當於普通書的黏貼或者裝訂..但魔法的世界..你要把不同的、有靈性的文字一頁頁地束縛在包裝裡面，這一步必須全神貫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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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奧丁發明的如尼文字是有靈性的，你用一個符文表示雷，還硬生生用手點上去注入魔力..一個落差，真的上千伏特就劈下來了..不傷到施法者也會讓你編書的努力功虧一簣。

今天厄溫特忙到了夜裡，19點半時候他才昏昏沉沉倒在床上，哪怕身體有病他幹什麼事也喜歡一氣呵成，僅僅一天，這本魔法書就編完了一半，最起碼可以分擔姐姐的壓力。

迷迷糊糊中，床前站了個人影，輕柔的手摸上男孩的額頭，姐姐的手這回也有點涼了。厄溫特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了扎著側邊雙馬尾的姐姐的背影。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日高的時候，上午九點半。蘇爾格擔憂地坐在床前，把看起來就難受的草藥熬給他喝。

姐姐主學的是草藥學，說學醫可以治病救人，還是別開生面的巫醫..她的性格也很合適，柔柔地很會照顧人。少女的夢終究要被無情的現實打破，三五年之後，她成長了一點才明白，正常開醫館是需要行醫資格的..巫醫，會被第一個查封並逮捕。

大家都是臨床型的現代醫學，未成年女孩是不被醫學院收容的..甚至想收容都沒有地方，唯一有機會的是瑞典十字會..加入了那裡就是護士的忙碌日常，他將抽不出空回家照顧弟弟，護士的生涯也和她預期的想法不合。

“這個月魔法書的製成已經達標了..不需要你再這麼努力。”蘇爾格在端藥的時候刻意覆住他的手，鄭重地說道。

厄溫特歉疚地應著，小口喝著藥，不說話。

“你現在還小，不需要負擔過多的責任..等過幾年，你想肩上擔子輕都不容易呢！”蘇爾格用略顯輕鬆的語氣交待完這一段話。

而聽著這些的弟弟沉默了很久，當一碗藥見底的時候才小聲說：“姐姐...你說，我還有未來嗎？”

嚴肅的話讓蘇爾格有剎那的恍神，反應過來的姐姐連忙擁住苦難的弟弟，“怎麼會？你還等來春天呢！千萬不要屈從於嚴寒啊..厄溫特！世上所有人都是相互依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