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十二看著那個初春就穿著夏日紗裙的小姑娘,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他知道這種花樓的姑娘有許多都來路不正,有的姑娘是乾淨人家出身的,被家人賣的或者是被惡人拐來的。有骨氣的姑娘寧死也不願汙了自己,所以花樓後門每天都會有新鮮的屍體抬出來,死的都是花容月貌的小姑娘
。
只是,她們應該不知道,活著是好的,因為希望還在。但,死了,才最艱難!
趙十二嘆息一聲,看著這個尋死的小姑娘,他想起了自己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他們這些侍衛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他們自小就被選拔進趙字營,成天沒日沒夜的訓練,苦訓十年之後還要進行一輪廝殺,可以說,他們是踩著同伴的屍體上位的。趙十二是因為功夫了得,又在攝政王跟前立了不少公,才被封了趙姓,賜了“十二”作名字。
他前面還有十一個比他還厲害的人物,但在他身後,卻埋葬了無數具屍體。
趙十二脫下身上的青色袍子,親手為小姑娘繫上,“不要再尋死了。”
許泠微愣,這是趙顯手下那支冷漠嗜血的青衣軍做出來的事?
就在許泠愣神的功夫,舫上傳來一陣喧譁,幾個衣著暴露的女人驚聲尖叫著。許泠抬頭去看,只看到一個飛掠而過的模糊身影,後面還有幾個青衣侍衛窮追不捨。
趙十二面色一變,也飛身追去,不過一眨眼的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見了,他帶來的手下也都跟著去了。
許泠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暗暗咋舌,這青衣軍的功夫確實了得!
青衣軍在這裡,那,趙顯也在這裡?
一想到這個可能,許泠覺得自己寧願再次落到水裡,也不願被趙顯救了。再說了,即使趙顯見到了她,也不一定會救她。他的冷漠無情她早就見識過的。況且,她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永安了。
方才的決心被人打斷了,現在再看到這滿是河燈的河面,許泠又怕了。她一想起來那刺骨的寒冷與令人窒息的感覺就打心裡恐懼,更何況,這裡還有這麼多花燈!若是不小心打翻了花燈,把燈罩碰掉了,燒傷了自己該怎麼辦...
許泠親眼見到青衣軍都被動用了,知道這裡也不是安全的地兒。
她蹲下身,用手撥開水裡的花燈,沒幾下,就撥開了一大片地兒。
看著那些花燈,許泠又失神了,那九盞花燈還沒有來得及放呢!她買了九盞,其實,沒有一個是為自己準備的。她的那盞,是準備為成王祈福的。
想到成王,許泠的心沉了沉,終於狠下決心打算跳進去了。
在跳河之前,她不甘心地拿眼一掃,看見了甲板角落處堆放的木板、木頭。
許泠眼前一亮,木頭在水裡是浮的!
那片堆放木料的地方與她相隔很近,不到十步的距離就能走到了。
許泠卻越走越心驚,她明顯的感覺到,氣氛有些異樣。
還有三步遠,她本能的停下步子,環顧四周。
畫舫面積不小,按這規格來看,比許多京城有名的畫舫都大上一點。
這裡多是想尋歡作樂的人來的地兒,他們平日裡安穩慣了,這時候遇到一點事兒,皆是驚叫呼號,吵嚷不已
。他們中有的人只著了凌亂的內衫,就跑了出來,在走廊上四處亂奔著。
四處皆是喧鬧、尖叫聲。
唯有這處兒是一片寂靜!
許泠向後退了一步,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從黑黝黝的木材堆裡伸出一隻有力的大手,把她拽到了那塊陰影處。
再次被捂住了嘴,捂住她的那隻手使的勁很大,幾乎令許泠無法呼吸!這次許泠的心情卻沒有在楊府那次的輕鬆了,她怕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許泠不由在心裡哀嘆,她的運氣怎麼這麼背!
好端端的被硯臺砸了腿、難得出門一次還差點被開水澆了、花朝節出門遊玩還被人販子瞄上了、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又被惡人劫持...真是,流年不利呀!
鼻尖傳來一陣奇怪的味道,混合著溼溼的風夾雜著花燈燃燒的氣味,其中最濃烈的是一股腥腥的鐵鏽味兒。許泠一個激靈,那是鮮血的味道!
那人在許泠下巴上一用勁,許泠立馬就不敢再想其他的了。那人的手勁極大,許泠毫不懷疑她會被那人一下子掐死。
但,轉念一想,那人不會平白無故擄了她,總不能是拉個人陪葬。
總是有目的的。
許泠試著小幅度動了動,發現那人沒有再加緊禁錮,她又動了動被桎梏的下巴,那人果然放鬆了力氣。
有目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