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俊無雙的模樣。
在他身後,是一座巨大的金身佛像,眉目慈悲,莊嚴自成。
伴隨著一陣‘吱呀’聲,沉重的殿門被人推開來,金色的餘暉趁機自殿外灑進來,將殿中籠罩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妖僧逢熙,私藏魔蓮,罪無可恕!”一個身著七寶袈裟,續著花白長須的老僧拄著一支法杖,出現在殿門口。
在他的身後,是一眾灰衣僧人,以及一隊又一隊攜著刀劍而來的官兵。
而逢熙端坐在殿中的蒲團上,面對這一切,卻並無絲毫懼色。
他垂著眸,看向秋果的眼神中似含悲憫,又見笑意,一如他身後那端坐在蓮臺之上的金身佛像一般,身似染光,纖塵不染。
他說:“今世我錯生佛門,而你錯成魔身,一切都已無可挽回。”
他說:“也是當初我一念之差,才使你這天生的梵淨金蓮,淪落成為如今的魔蓮……”
隔著眾人晦暗不明的目光,隔著夕陽餘暉的暖光,逢熙就這麼低首,看向他手中已是一朵殘蓮的秋果,一字一句,嗓音泠然。
“你因我而生,是佛是魔,我也都該與你,同去同歸。”他輕抬起一隻手,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她的殘瓣上輕輕撫過,濃密的睫羽微顫,一如蝶翼翩翩。
秋果雖無法動彈,但是他手指的溫度仍舊能夠透過她微枯的花瓣,傳到她的心頭。
“逢熙,事到如今,你竟還不肯將那魔蓮交於老衲?”那白須老僧目光灼灼,盯住逢熙,聲似洪鐘一般。
“師父,這支蓮,已經枯了。”逢熙未曾抬眼,他只是盯著自己手中那支微微顫動的枯蓮,淡聲道。
許是被這一聲‘師父’給顫動了心絃,那老僧面上有一瞬怔忡,再看向逢熙時,那目光之中已有些悲憫。
他動動唇,花白的胡須顫了顫,良久才道:“逢熙,你不該,你不該為了這麼個魔物,葬送了自己啊……”
他說這話時,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有誰曉得,在幾月之前,逢熙他還曾是名滿天下的聖僧。
他生於佛門,少年得法,聰敏通透,對佛法亦有世人難以企及的悟性。
於是他少年成名,四海各路為聽其講經授法而來的信徒多年以來,不計其數。
也正是這般聰慧的逢熙,才能以自己的心,養出了傳說中的梵淨金蓮。
佛心養出的金蓮,是至聖之物,因而便又是天下人趨之若鶩的寶物。
於是佛緣成就的這朵金蓮,終究成了擾亂佛門清淨的罪魁禍首。
這金蓮自己有了靈識,卻因沾染了無數人的血腥與慾望,終於墮入塵埃,褪去佛性,淪為了魔物。
若逢熙肯順應天命,將這朵已開了靈識的魔蓮毀了去,也就罷了。
可是哪曾想,他竟會為了這麼一支魔蓮,毀去自己的名聲,丟掉自己的一切。
“師父,你忘了?她因我而生,便註定與我不可分割。”他仍舊未曾去看那老僧,仍只是專注的望著自己手中的那支殘蓮,手指撫過她的花瓣,就好似輕觸她的面龐。
秋果被他的動作弄得癢癢的,忍不住動了動,卻是花瓣顫了顫,更加貼近他的指腹了。
逢熙因她的這一動作一頓,倏爾眉眼之間一片溫軟,面上亦有了些淡淡的笑意。
“逢熙!她由你而生,也可被你毀去,若你毀了這魔物,你便還是原來的逢熙,是我佛門弟子!”那老僧苦口相勸道。
逢熙本是他最得意的徒兒,如今卻走上了這條不歸路,他終究是比誰都痛心的。
“師父,已經發生的事情,又如何能裝作若無其事?”他終於抬眼看向那老僧,一雙深邃的墨色眼瞳之中波瀾不興,無悲無喜。
“你!”老僧望著逢熙的目光之中似有千重情緒,幾經流轉,又只剩一腔悲涼。
一時之間,殿中靜悄悄的,一絲聲響也無。
“她已經快死了,師父。”逢熙忽然說道。
老僧聞言,看向他手中的那支殘蓮,見其花瓣漸枯,魔氣衰微,已見凋敝,便有些詫異。
明明多日之前,這支魔蓮,還是完好的。
“師父。”逢熙忽然站起身來,一身灰白的僧衣被染上夕陽的金光,那一瞬,他身後的佛像眉眼含悲,彷彿正看著它眼前的逢熙,又似乎在看著芸芸眾生。
逢熙忽然對著那老僧跪下來,身子直挺挺的,仍如青松一般。
老僧似吃了一驚,他複雜的看著這個跪在自己面前,由自己看著長大的徒兒,嗓音有些幹澀沙啞:“你,這又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