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兩人手拉手往王府大門方向走。
冬日的眼光微弱,卻很清爽。雲層中夾帶著朝霞,被分割成一片一片,淡淡的紅白顏色相間,宛如煙香臉上泛起的點點紅暈。
王府大門口,楚傲飛和李愁容正陪著忠勇王遲樂站在馬車前,三人寒暄客套著。
梅兒如願以償見到了胡立,小兩口躲在馬車後面耳鬢廝磨竊竊私語。小別勝新婚,他們分別了幾日,想對方快想瘋了。若不是這麼多在場惹人笑話,恐怕胡立會緊緊擁著梅兒狠狠摧殘一番。
蘭綾玉陪著水脈站在馬車邊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水脈的心思全然不在閑談上,她的目光落在通往府內的那扇門,並探了進去。她心裡期盼著見到從裡面走出來的楚天闊。
當她真見到那抹朝思暮想的熟悉身影時,有過一瞬間的恍神。眼前的畫面定格在她的腦海中,彷彿周圍空蕩蕩的,連時間都靜止了一般。
那一抹身影,不,應該來說是兩抹身影,肩並肩手牽手,有說有笑地向她這邊行來。
一片枯黃的葉子飄落在煙香頭頂,她抬頭赫然發現幾近光禿的樹枝,又被掠去了僅有的幾片幹巴巴樹葉。俯首一望,腳下遍地是零散飄落的枯枝敗葉。
她的心隱隱浮起一絲傷感。再強大的生機,終究是敵不過冬風的肆虐。
陣陣寒風襲來,撲向煙香的面頰,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楚天闊頓住腳步,溫柔地伸手替她掖了掖披風,關懷之語張口就來:“冷嗎?要不是加件衣裳?”
煙香嬉笑著回:“一點都不冷。”
他和煦一笑,令人如沐春風,伸手替她取下頭頂那片枯葉,蜻蜓點水般快速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
煙香當即紅霞撲面,有些難為情:“這麼多人看著呢。”
楚天闊重新拉起她的手,沖她壞笑:“怕什麼?又不是丟臉的事。”
聞言,煙香心頭一熱。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
兩人之間拉拉拉扯扯的親暱舉動,水脈盡收眼底。她猶如天堂一瞬間掉進了萬丈深淵,兩人訂婚的歡喜一場空。
她明知道楚天闊心中愛的人是煙香,明知道楚天闊因為愧疚才娶她。可是,她仍是執迷不悟。她以為他終有一日會迴心轉意,在他心裡有她一席之地。可是,從來都沒有,她從來沒有真正走進他心底。
以前的自己,尚且豪爽灑脫,得不到他的心,她寧願放棄。
然而,自從滾過釘子板,經歷了生死考驗後,她的心裡滿滿都是他,再也放不下了。
以至於在皇帝提起他們兩人的婚事時,她並沒有態度強硬拒絕,而是半推半就地答應下來。她看不起這樣的自己。可是,回不到從前了。她的心給了他,已經沒了自我。
昨日,在聽到他答應婚事的那一刻,她真的好激動好高興。她以為得不到人,得不到心,得到名分也好。
然則,此刻她發現,她錯了,錯得離譜。她太愛他,看到他與另一個女子如此親暱。她的心如同針紮一樣難受。她以為自己可以包容,可以接受,可以不去計較,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
可是,她嫉妒了,她吃醋了。這種感覺,猶如瘋漲的浪潮,淹沒了她心間所有角落。她心疼,她難受,她憋屈,可她不能哭。
感情的事本就不可勉強,明知他心不在她身上,她非得執著於他,該怨誰,該怪誰?
蘭綾玉大師兄了水脈心不在焉,而且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她吃了一驚:“水脈,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耳聰目明的楚天闊,聽到蘭綾玉這一聲問候,抬眸一望,便望見水脈那副失神落魄的模樣。這一刻,他心軟了,下意識頹然松開了拉著煙香的手。
他還是做不到狠心傷害她,刺激她。不管怎麼說,他和水脈的婚約是明面上的,如此肆無忌憚在她面前,公然與煙香秀恩愛,他良心上過意不去。
感受到身旁大師兄的異樣,煙香不由得好笑起來。哼!死要面活受罪。剛才還意志堅定說不怕丟人,這會兒靠近人就畏首畏尾了。
很快,她就發現她的判斷錯誤,因為她眼尖地看到了神色落寞的水脈姐姐。敢情他這是在照顧水脈姐姐的感受呢。心裡頭如平靜的池水,落進了幾顆石頭,濺起了層層浪花。
她苦澀一笑,沒有發作,是她自己列印了讓他娶水脈姐姐。既然是自己選擇,那就不要怨天尤人。
只是,答應了是一回事,能不能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可以控制自己不發脾氣,但是控制不了自己內心湧起的酸澀。從內心底發出的聲音,還是希望大師兄只屬於她一人。她心不甘情不願跟人分享。
楚天闊向水脈走了過去,皺了起眉頭:“水脈,你傷未痊癒就在府裡好好養著,何苦出來吹風?”雖是責問的語氣,語氣裡滿懷關切之意
蘭綾玉和李愁容私下裡都跟他說過,水脈因為那次滾了釘子板,傷了根本,身體大不如前了。這也是他下定決心必須娶她的緣由。如今,她這副病弱樣,是他造成的。他有責任有義務照顧她一輩子。
“我沒事。天闊,你不用擔心我。”難得楚天闊用責問的語氣對她說,他的責問幾乎是煙香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水脈心頭湧起一股暖流。
平日裡,他跟她交談,一直是謙遜有禮,不曾這樣的口氣。他責問她了,他們的關系似乎更進了一層。因為在意和關心,所以才會責問。
她的心思在悄然發生變化,只要能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能讓他為她皺眉,這就夠了。她該滿足了,本就不該奢求太多。
她就這樣在矛盾兩端掙紮著,拉扯著,卻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