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七殺》殺青的時候,已經是夏天了。雖然對於香港來說, 春夏只有熱與更熱的區別。
殺青宴是在香港酒樓裡舉辦的。
小原田一郎當時帶來了一群日本人, 而陳敏嬌這邊提供了一部分的香港幫手。這兩夥人從最開始的陌生, 變成了現在能夠在酒桌上靠著奇奇怪怪的英語與肢體動作暢快聊天的模樣。
小原田一郎還特意在酒桌上敬了陳敏嬌好幾杯,感謝她能夠參與《七殺》的製作。中村在一旁翻著舊賬,談起小原田一郎一開始並不打算讓陳敏嬌參演的事。
喝了酒的導演一下就紅了臉, 站起來想要捂住少年的嘴,陳敏嬌就坐在一旁,看著他們打鬧, 和高原切閑聊。
“對了,陳桑。”高原切有些害羞, “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什麼?”
“有機會的話, 我能給你拍攝一套寫真嗎?”
陳敏嬌是看過高原切的作品的, 知道這個攝影師的厲害, 於是也就笑著說好, 卻沒怎麼當真, 只是把這看成酒桌上的一句笑談。
一場殺青宴吃的熱熱鬧鬧。
到了最後,臨近分別, 一群人高喊著撒有拉拉,另一群人說著再見拜拜,好似生死別離那般悽苦。
吃完殺青飯,《七殺》正式宣佈進入了後期籌備階段,而膠片拍攝必然有一個不可逃脫的過程,即膠片沖印。
小原田一郎是從日本來的, 他這一次本來打算就在香港本地進行膠片沖印,奈何他考察了一幹沖洗廠,都覺得不夠好。小原田一郎和陳敏嬌講起這事,她才徹底注意到香港和日本在膠片沖印階段的差距。
之前她只在香港本土進行過沖印,以為世界水平都是這樣,但當她聽了小原田一郎的話才發現,是她之前太過於井底之蛙了。
香港整個産業鏈上的沖印廠和公司使用的沖印特有裝置都不算得上先進,這是小原田一郎的客套話,事實上,和日本的比起來,香港的沖印裝置基本就是陳舊落伍。
裝置算是很重要的基礎,除開裝置,員工的個人業務能力也十分重要。在日本,小原田一郎說,他們完全是以一種工匠的精神在對待膠片沖印這件事,但他來到香港參觀看到的沖印廠,多多少少都有著偷工減料的行徑,光是從膠片産出的質量上就可以看出來分別。
不同地區的沖洗結果有著明顯的差異。
小原田一郎在日本試沖洗的膠片色澤還原度很好,顆粒感很細微。而在香港試洗的膠片卻出現了飽和度不夠,色相出現問題的缺點。
怪不得陳敏嬌一直覺得這個時代的香港電影畫質都不夠好,並沒有足夠的電影質感。
她一直以為是她太過於拿後世的目光在強求這件事了,卻不知原來出在這裡。
香港電影産業的鏈條一直存在著一種“頭重腳輕”的毛病,好似拍完就完了,根本不考慮後續問題。
陳敏嬌反正現在閑錢多,投資到哪兒都是投資,還不如就砸錢砸在香港電影行業最弱的一環上。
送走了小原田一郎,陳敏嬌立刻著手開始準備這件事。
她先是和靳斯行商量了,後者決定派出專業人士進行現狀調查,再考察能夠建立沖印工廠的地點。
如果,她有辦法使得自己手下這個即將建立的膠片沖洗廠成為與日本沖洗公司其名的存在,那麼以後,某種意義上來說,香港電影的一節命脈就被她緊緊地握在了手中。
沒有哪一部電影不需要好的沖洗服務。
現在大家都選擇那些殘次服務不過是和她之前一樣,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等有真正高質量的東西出現,拉高整個行業水準的時候,他們就會紛紛來尋找天嬌沖洗廠了。
陳敏嬌越想越覺得合適。
靳斯行這頭折騰著商業上的手段,瞭解行情,陳敏嬌帶著經常和剪輯打交道對膠片較為熟悉的車峎以及歐陽攀去了德國。
他們上次就是在德國買的攝制器材並且拿下了香港區的特線代理,這一次,陳敏嬌是沖著沖洗裝置來的。
“什麼?”歐陽攀有些咋舌,“你再說一次?”
那負責販售的工作人員好似見慣了人這樣的驚訝,笑著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次,“gk52是目前全球最好的沖洗裝置了,考慮到剛才你說的話,如果購買一套沖印車間,估價應該在2800萬美元以上。”
“2800萬?”車峎有些暈。
歐陽攀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美元?”
工作人員笑著點點頭,“是的。”
陳敏嬌只覺得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