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的冬日,天氣幹燥、寒冷、而且還黑得早。
嫤娘吩咐人在堂屋的四個角落裡生了炭盆,又恐臊熱難受,便叫嬤嬤去打了幾盆水來放在炭盆周圍,還鐸郎幾個叫去外頭折了些新鮮的、仍舊還是綠葉子的柏枝回來,浸在了盛滿了水的木盆裡。
沒過一會兒,屋子裡就變得暖意融融的,兼之還散發出清新的柏枝清香。
嫤娘在屋裡走了幾圈,心想她倒是覺得溫度剛好,但就怕家裡男人們是懼熱怕臊的,因此又就讓嬤嬤去將屋裡的窗子給稍微推開了些。
外頭響起了公爹與夫君說話的聲音。
嫤娘連忙帶著嬤嬤們迎了出去,叡郎和鐸郎也跟著她出去了。
果見田重進領著田驍,並殷郎、敘郎幾個說說笑笑地從外頭走進了院子。
嫤娘急忙上前,“兒媳恭迎公爹、夫君。”
“好,好好……你辛苦了,咱們進去說話,”田重進朝兒媳點點頭,轉過頭繼續對田驍說道,“這事兒就照你說的辦……把他們幾個也帶去,至於監軍那邊嘛,出了王侁的事兒以後,如今他連個屁都不敢放!到時你只管帶了瀼州本部人馬過去就是,我讓傅思金陪他吃酒去……”
“都聽爹的。”田驍笑道。
進了屋,田重進便喊熱,田驍立刻服侍父親除下了大氅,又將大氅交與妻子。
嫤娘接過了大氅,只看了公爹一眼就垂下了眼瞼。
——誒,公爹還是一城之主、三軍統帥呢,可他身上穿的衣裳,也舊得不像話。只見他衣裳腋下處的布料似乎被撕破過……估計親兵們也幫著縫補了一番,只是那針腳瞧著難看至極,像爬了條大蟲子在衣裳上頭似的。
嫤娘心裡有些難過。
但家裡的男人們,興致卻很高。
看到席間豐盛的菜餚,田家男人們個個眼冒精光,捧著海碗就拼命地扒飯。
嫤娘原想立一立規矩、侍候公爹用飯的,卻被田重進揮下,只教她帶著敘郎上炕床上去吃。
席間,她聽到田重進父子在討論,田驍他們從遼北帶回來的那些皮子,要怎麼處置。
田重進想了想,說道,“……那些個東西,送回汴京太打眼了,除了咱們,近期還能有誰去了北遼波斯?不如運回瀼州去!”
田驍表示反對,“爹,這些個東西,可都以皮貨居多啊……別說瀼州一年頭都是熱烘烘的、還窮光光的,就是人有錢,也不會買皮子啊!依兒子之見,好東西,大約也只能在汴京才能賣上好價錢,再說了……這一趟,咱家自己也花了不少錢,特別是大哥那邊,確實應幫補幫補了。”
田重進有些為難。
文官清貴、武將暴富,這是世人都知道的道理。
這就是為啥當今朝庭都重文輕武了,但還是有前僕後繼的人想走武將的路子……以及這次北伐,世家權貴們均攜帶了自家家將與親兵抵達,為的,不就是撿漏嘛!
只是,這次北伐大軍敗北,唯田氏一門獨秀,已經很樹大招風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汴京市面上再出現了大批次上等品質的好皮子……讓那些有心人怎麼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