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笑笑裡時間倒也算過得很快,徐繚卸完妝後洗了洗臉,拍拍臉蛋,薛姐又大驚小怪地給他擦護膚品,嘴裡念念叨叨,片刻都不肯停下。
沒人覺察有異。
最後跟應肅出去時,徐繚難得沒有全副武裝,這座小鎮的人好奇心並不氾濫,大概是發展得太慢,年輕人大多都湧去了大城市,如果沒有誇張的廣告跟海報堂而皇之地告訴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們即將有一位大明星上街來,只怕誰也懶得多費心瞄別人兩眼。
畢竟冰天雪地,冷得要命,忙碌於生計已耗盡心力,他們對路上的行人漠不關心。
徐繚得以喘息片刻,不做任何偽裝,不過天冷,他倒也添了『毛』線帽跟圍巾,只『露』出一雙眼睛,本也就不容易分辨。
兩人剛出門不久,正裹上大衣,就迎上了夜間紛紛揚揚的小雪,他們還在大街上,並不敢牽手,等到路燈暫歇了口氣,天『色』越漸昏沉,濃濃郁鬱彷彿墨『色』蓋住明月,徐繚才覺得手心一暖,另一人的肌膚溫暖柔膩,剛擦過護手霜,又帶點香氣,仔細感覺起來,卻沒那麼滑膩了,熱度底下還有點薄繭的粗糙之感。
他活過幾十個年頭,此刻倒像十幾歲的懷春少年那般,心兒怦怦作跳,只差臉上染遍紅霞。
吃夜宵雖是臨時找的理由,但是這會兒冷得要命,吃點東西汲取點熱量也不算是壞主意,應肅對此處也並無瞭解,兩人只好隨意找了家清幽乾淨的小店,抖落身上薄雪,有些早已在進門那一刻就化了,溼潤地附在衣服表面。
“你想吃什麼?”應肅問他。
“嗯……”徐繚翻看了會兒選單,半張臉埋在圍巾裡哈氣,鼻頭被凍得發紅,他皺了皺鼻子,仔細稽核著上面的菜餚,乾脆拿手機掃過二維碼,眯著眼睛挑了幾道,又轉手送到了應肅面前,悶聲道,“你再看著多挑幾樣好了。”
應肅倒不客氣,店面雖然不大,裝置卻很齊全,光看徐繚的選擇就知道他的三餐情況,不由得皺皺眉道:“你有老實聽營養師的建議嗎?”
“有啦,就算我沒有小甜也會聽的。”徐繚喪氣地趴在桌子上,人出名了有時候就是有這樣的麻煩,要麼因為形象要麼因為怕死,助理、營養師、司機、保鏢,一個有錢人頓時就能提供起許多不同職業的崗位,為廣大人民群眾增加就業率搬磚添瓦,貢獻一份微不足道的小小力量。
他自然也不例外,甚至還要更多些,造型師、營養師、心理醫生、專用裁縫、私人保鏢等等。
這麼想下來,他在自己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知道養活了多少個家庭。
應肅告誡道:“最好是有。”
由於前科累累,徐繚還真沒有底氣反駁,只能眨巴著眼睛懇求應肅放過自己一馬,對方倒也沒真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臉『色』好像忽然有一瞬間難看無比,緊接著就閉嘴了。
徐繚開始擔心對方是不是真生氣了,他伸出手輕輕戳了下應肅的手腕,小聲道:“我有聽話,你別生氣。”
“我沒有。”應肅皺了皺眉,他這人最大的『毛』病是不動聲『色』,可最好的一點就在於會直截了當地把事情說出來,他緩緩道,“只是覺得在這時候跟你說這些太無趣了點。”
真是令人挫敗,應肅在心裡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一點受傷,來之前他只是覺得無措跟不安,可真正見到徐繚後,他意識到應睿所說的那些可能的確影響到了自己,帶來同等分量的恐慌在心底漫無目的地滋長著。
他的確是個無趣的男人。
徐繚簡直樂出聲來,萬萬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應肅考慮這些的時刻,他眨眨眼睛,竭力遏制住自己的得意,含笑道:“原來你也會在意這種東西。”
而應肅只是沉默地看著他,那目光一如既往,清澈而洞悉萬物,像是能將徐繚整個人看穿,但並非永遠如此,起碼這一次沒有。
起碼他就不知道徐繚壓根不在乎,也不介意,甚至稱得上享受這種關切跟管束。
“我很喜歡這樣。”徐繚將手放在冰冷的桌面上,將笑容斂進唇齒,輕聲道,“我喜歡你關心我。”
大概是由於客人非常稀少的緣故,他們倆點的東西上得相當快,服務員看起來有些興致缺缺,估『摸』著是晚上又冷又困的緣故,不過還不至於消極應對,只是將幾樣菜品跟米飯端上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懶得在他們兩人身上多多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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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繚及時收了聲,在服務員走後才對著應肅又再笑起來,半張臉遮在圍巾之中,他笑得眼睛彎彎:“我喜歡你在乎我。”
應肅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徐繚大概能感覺得到,對方應當也是很開心的。
悶『騷』得很。
徐繚用勺子戳著自己的米飯,他沒辦法確定希望應肅吃醋又不希望應肅會生氣的自己到底正不正常,可卻打心底裡認定,這樣的應肅實在是太可愛了。
吃完飯後雪稍稍大了些,徐繚戴著帽子倒還沒什麼,應肅那萬年不變的髮型卻小小塌陷了一角,鬢邊垂下來一縷長長的髮絲,晃『蕩』在眼角附近,看起來近乎有些憂鬱。徐繚見不得他這樣,哪怕知道這模樣只是自己過於多情的幻想,仍是受不了,人就在這樣,多餘的共情能力容易影響正常思維。
然後徐繚就將自己的帽子拿了下來,才不管應肅有沒有潔癖,願不願意,伸手蓋在了對方的頭上,把自己凍了個哆嗦。
應肅戴『毛』線帽的樣子有點搞笑,更搞笑的卻是他的表情,有一瞬間完全放空,大概是壓根沒想到徐繚竟會如此膽大包天。
他的耳朵很涼,徐繚又伸手捂了上去,昏暗的大街離著路燈還有段距離,他們就站在將暗未暗的這段微妙空間處,一心一意地凝視對方。路上幾乎沒有人,也沒有車了,只有紛紛揚揚的小雪,兩人沐浴著雪『色』,徐繚近乎著『迷』的,輕悄悄道:“別害怕。”
在這一刻,應肅心裡一驚,幾乎以為徐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徐繚將額頭抵了過來,兩個人這會兒都被風吹出了冷意,貼在一起倒像兩塊暖不起來的冰雕,緩緩道:“我就在這裡,要是你哪天對我來講不夠好了,我會告訴你的。可在這之前,你用不著提心吊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