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氣氛有那麼點尷尬。
倒不是說地方跟飯菜有什麼問題, 而是應肅叮囑過徐繚絕不能讓崔遠山發現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理由倒也簡單,崔遠山從小學起就保不住秘密,如果他知道了,基本上就等於全世界都清楚應肅跟徐繚談戀愛了。
同理, 之前苦心經營的一切就全都白費了。
而徐繚只是單純對迎戰“偽”情敵有那麼一點緊張。
跟應肅交往後很長一段時間, 徐繚都沒怎麼遇上崔遠山, 即便偶爾遇見留下來聊天也沒有說太多話, 畢竟他們倆缺了合作關係之後就沒有話題可聊。
早些時候倒是還想從崔遠山那多瞭解些應肅,可大概是嫉妒心作祟,徐繚這會兒並不是那麼想知道自己不曾參與的過往。徐繚意外安靜了不少,在車上顯得略有些沉默, 其心情大概等同於同時見孃家人跟情敵,所以他猶豫許久,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你上次去潛水的那次, 還記得嗎?那天老闆好像有點生你的氣, 為什麼?”
應肅的臉『色』稍稍變了變, 他遲疑了片刻, 從臉『色』上看不出來情緒, 最終搖搖頭道:“這是遠山的隱私, 沒經過他同意, 不方便告訴你。”
哦嚯。
徐繚一臉冷漠:我男朋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全程最自然的人大概就是應肅了,他估計是那類天塌下來都會想著該怎麼幫忙補好的人,正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己那一份西餐, 完全不管其他兩人的死活。徐繚試圖跟他眉來眼去一番,然而被應肅完全無視,對方目不斜視,手持餐具,行為比機器人還要更標準。
“最近怎麼樣?”崔遠山用刀戳了戳自己碟子裡那塊牛肉,彷彿試圖把它戳活過來,跟應肅形成極大的反差,他回憶了下徐繚近來的作品,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滔滔不絕起來,“《暗龍》拍得很不錯,我去電影院裡看過了,劉正業的水平還是可以相信的,我早些年不太喜歡他的《死地求生》,不過這兩年倒是能看懂些了……倒是汪小嬋,她的作品大多都太現實了……”
徐繚倒是能因為作品應上一兩句,畢竟有些跟專業相關的詞彙,而應肅就完全『插』不上嘴了,可能他也不太想『插』嘴。
“我離開一下。”應肅忽然打斷了對話,他擦了擦嘴,然後欠腰站起身來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離開前他的目光略微停在徐繚身上片刻,然後才撤開。
崔遠山本來興致勃勃地在跟徐繚說話,可當應肅站起來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隨著聲音追了過去,直到應肅的背影消失在侍應生身後,才略有點寂寞地低下頭來,開始繼續擺弄自己的事物。
徐繚想自己剛剛的眼神大概跟崔遠山是差不了多少的,這跟吃醋的感覺不同,而是有種共鳴,他能體會到崔遠山此刻的心情,甚至於對方的感情,因此甚至是有點同情崔遠山的。
愛一個人是很難掩飾的,旁人也許不太明白,可是一旦意識到某些感情已經發生,這些細節就十分顯而易見了。
“有沒有想過後悔?”徐繚作為在場三人裡唯一一個對所有人感情線心知肚明的局內人,彷彿得到了場外沒有任何屁用的幫助,他略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應肅盤裡的西蘭花,乾脆放下餐具,手壓在桌子邊上,“你這樣很辛苦吧?”
於是崔遠山抬起頭來,對方正好整以暇地坐著,極為認真地看向自己。徐繚說話的時候很『迷』人,能在這個名利場裡混到一口飯吃的絕大多數顏值都不會太低,他甚至稱得上其中的佼佼者,比例正好,眼波含情,笑起來足以讓人心『蕩』神馳,天生就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那類人。
他那麼美,又那麼溫柔體貼,像朵開得恰到好處的紅玫瑰,豔麗旖旎,暗透芬芳。
“也不會。”崔遠山聳了聳肩膀,人對美『色』總是有格外的諒解心,假使換個人坐在這個問這個問題,他大概是要發飆了,可徐繚不同,他心知肚明這個男人並無任何惡意,一言一行皆是出自純粹的關心,就如當初《片面》時那樣,不過是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因此直言不諱。
顧長年由徐繚演活,有時候崔遠山幾乎都快分不清,自己當時是為徐繚量身定製了這個角『色』,亦或是對應肅的求而不得化成了這個人物。
崔遠山低頭去碰自己的咖啡,沒有喝,只是捧著,他仔細想了想,『露』出個微笑來:“喜歡他只不過是我生命裡的一件事,辛苦這種事怎麼說呢,生命裡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幸福與艱難,也並不全是應肅。這麼多年下來,我又不傻,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在追逐一個夢,時至今日,夢能不能成真,可能並不太重要吧,說實話,我也想不到應肅可能答應過我的模樣。”
“他一直在等一個人,等最適合他的那個,假如沒有碰到,就打算繼續這麼下去,可要是一個人沒嘗過被愛的滋味,那多無趣啊。這種感情是很微妙的,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掛念一個人,愛慕一個人,再快樂再悲傷的事都能一起分享或是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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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遠山苦笑了聲;“有時候我甚至會想,即使不是我,是別人也可以。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是活該,他卻不應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年輕的時候衝動又瘋狂,幼稚到嚇人,他卻很早就懂事了,有些事情分明是我太過執拗,卻永遠都不會說什麼,哪怕在腦子裡覺得我是瘋子笨蛋,也不會說出來。”
“應肅很明白剋制是什麼,他知道分寸跟把控,什麼時候能說什麼話,什麼時候不能說什麼。我想這大概就是我為什麼會喜歡他,很多道理都教過,可是能做到的人卻不多,包括我也是。”
“只是他總是一個人,多孤單啊。
徐繚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水,看了看自己的雞肉沙拉,跟綠『色』蔬菜混在一起,發白的雞肉都染了點綠意,他用叉子舀起來送進嘴裡,把不喜歡的那些葉子都一塊兒塞進嘴裡,只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不是挺無聊的?”崔遠山大概也看出徐繚的不自在了,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讓你一直聽這些。”
“沒有。”徐繚搖了搖頭,他抿了抿唇,有些想說什麼,卻又覺得一時說不出口,只是柔聲道,“崔遠山,你會找到你自己的幸福的。”
崔遠山倒是聽樂了,他歪著頭看徐繚,搖搖頭道:“得了吧,我還是當我的花花公子,這年頭風流浪子的人設多吃香啊,趁著年輕多享受享受人生,真愛這東西跟我絕緣,這顆心刨出來也不知道是紅是黑的,弄髒應肅還虧得他跟我是朋友,要是叫別人犯惡心,那恐怕是要被打了。”
“別這麼說。”徐繚低聲道,“你很好,許多人……都不會像你這樣想得開,希望別人好的。”
在這個娛樂圈裡,各種資源都很稀缺,偏偏最不稀缺的就是『性』物件,大家都是這個歲數的人,又混在這名利場裡,整日紙醉金『迷』,崔遠山是星塵的老闆,又同時是相當傑出的青年導演,排著隊想往他床上靠的人多得是,加上圈子裡長相大多都不錯,受不住誘『惑』也實屬常事。
『性』這東西,說白了只要不過頭,也沒必要格外壓抑,崔遠山沒跟任何人建立確切的關係,他想怎麼處理自己的私生活都不違背道德。
他只是還沒有找到那個能讓他約束自己,唯一而不可取代的伴侶。
崔遠山總算知道今天那種大事不好的預感到底從何而來了。
愛這種東西並不是完全善意的,正巧相反,它恐怖、危險,甚至偶爾會吞噬掉自我。
崔遠山從沒覺得娛樂圈裡出來的還有幾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天仙跟白蓮,大家披著一張假面,溫柔似水,『性』感『迷』人,可那都是裝出來的,就像是張皮囊,私底下又改換了模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拿這許多錢,得這許多名利,從一開始這副皮相就不屬於自己了,像是流水線上的商品,給予人們帶去無限的希望跟快樂。然而大家終究是人,總是想得好處,卻不想承擔責任,因此不少人是徹頭徹尾的兩面派,更甚者是多面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