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妧陪著百裡夷從小道慢悠悠地晃著,聽他說過去的那些事情, 又聽他說離開長安到了洛陽之後的生活。
百裡夷大概是覺得水疾或許是不能收場了, 此時不再覺得心力交瘁, 反而釋然了許多。有的事情,盡了人事即可, 糾結也於事無補。
“本想找一個衣缽傳人,可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難道百裡氏世代行醫,到了我這兒, 便傳不下去了嗎?”
“怎會傳不下去呢?百裡伯伯還有我呢!”
百裡夷默默地看了蘇妧一眼, “太子妃啊, 你就算了吧。”
蘇妧想了想,便笑著給百裡夷出主意:“其實這有何難?百裡伯伯一身好本領, 等洛陽水疾過去, 您便在洛陽開個醫學堂, 也不必說多深奧的事情, 就說一些平日常見的風寒,教人分辨一下草藥。有興趣的人, 自然會來聽, 真正喜愛的人, 會留下,會堅持。洛陽這麼多人,若是百裡伯伯這麼做, 還愁找不到一個有緣人嗎?”
百裡夷一聽,嘆息說道:“你是想累死老夫這把老骨頭啊。”
但略一細想, 確實也是這麼一個道理。學醫難,行醫更難,路漫漫其修遠,若不是心中真正喜愛,又如何能堅持一生?
蘇妧覺得讓百裡夷開個醫學堂這樣的事情,是真的可行。她正要跟百裡夷說一下那樣做的好處時,忽然一個小藥童從祠堂那邊跑了過來。
小藥童跑得連紅撲撲的,上氣不接下去。
“百裡大夫!太子妃!不好了,祠堂二區有幾個病人忽然吐血了,還抱著肚子說好痛,如今還在屋裡打滾呢!”
蘇妧和百裡夷聽了,都吃了一驚。
百裡夷:“吐血了?怎麼會吐血?”
蘇妧也想不明白,二區的病人這兩天並沒有換藥方,開始用的時候都沒吐血,怎麼如今卻吐血了?
藥童:“因為那幾人無端端吐血,還痛得在床上打滾。有的人疑心病重,說是不是縣府沒錢買藥材,不想幫他們治病,所以要害他們。如今那些人都聚在門口,想著要離開祠堂呢!”
蘇妧和百裡夷對視了一眼,兩人連忙趕回祠堂。
其實對祠堂中的亂象,蘇妧曾經想象過的。
若是有朝一日,這水疾的陰影籠罩了全程,而被隔離在祠堂中的這些病人一直只聽到有人喪命,有人病情加重,也有新的病人進來,可就是沒人痊癒,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會不會很著急,他們會不會認為被隔離在這個地方是件恐怖的事情。會不會有人認為憑什麼只是自己遭殃,別人卻好端端的快活瀟灑?
到時候這些病人會怎麼樣?
但是想過蘇妧也沒有著急過,這些病人都病得四肢無力,說實話他們能沖出祠堂的機率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想出去,外面的人想不想他們出去呢?
若是不想,離開了祠堂,這些人恐怕會死得更快一些。
但蘇妧並不想事情走到那一步,因此她與百裡夷兩人幾乎是連奔帶跑地趕回了祠堂。
祠堂中二區的病人都已經離開了自己應該在的地方,有幾個人正在跟鎮守計程車兵叫囂,而那幾個吐血的病人正在床上打滾,哎喲哎喲地叫著。
蘇妧正想上前,看她回來便已在她身旁的李震說道:“太子妃,這些人如今情緒激動,不宜上前。”
百裡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跟蘇妧一起來主持大局的其中一位太醫說道:“我們本想進去為病人把脈的,但這些人說我們是想害他們,不讓我們靠近。”
蘇妧聞言,冷笑一聲。
“害他們還需要這樣為他們花費心思?身體病了不要緊,如今竟然連腦子也病了!”
蘇妧板著臉,“開門!誰敢出來,亂棍打死!正好少浪費些藥材多節省些人力!”
原本鬧事的那些人沒想到蘇妧竟會是這樣的做法,頓時愣住了。原本叫囂得最大聲的一個病人,此時卻一聲不吭。
年輕的女子相貌姣美,平時去看他們的時候,總會帶著帷帽,這是年輕的太子妃第一次以真容出現在這些病人面前。
這些病人大多是平民百姓,從未見過像蘇妧這樣氣質清貴雅麗的女子,初始一見,驚為天人。
太子妃這般年輕貌美,都跟百裡夷耗在祠堂這個地方,難道只是為了害他們嗎?而且每天讓人來詢問病情,送上湯藥,即使是想撈個好名聲,也不用這般不惜性命。
要知道,水疾是會死人的!
更何況,在太子妃身後一字排開計程車兵們手持武器,嚴陣以待,也真的是很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