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言欠身道謝,告辭,臨出門時,忽然回頭問道:“小女審問犯人,連蒙了她們八日的眼睛不許見光。這個法子,是夫人教她的麼?”
孟夫人眉梢一挑:“什麼?二小姐親自審問過犯人?!”
沈信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算是告別,大袖搖搖,徑自去了。
孟夫人手裡的黑曜玉石棋子在棋坪上輕輕敲一敲,若有所思。
這棋盤之上,白棋已經不動聲色地合圍切割,卻尚未開始大殺四方。
唔,自己好像,已經輸了?
……
……
沈信言趕去陪著韋老夫人用了朝食,便匆忙入了宮。
皇帝將兩道的學子學風問了個清清楚楚,又跟他說起了許多其他事情。
沈信言在君前奏對這件事上,一直都遊刃有餘,便是有些為難的神情,大致也都是做出來的。
眼看著午時將近,皇帝意欲賜膳。
沈信言連忙長揖推辭:“臣幼子才去,用食不多,恐君前失了禮儀。況家中瑣事繁雜,過三五日便得離京……”
皇帝是個十分注重禮節的人,聽見他推辭,反而更高興,便命左右:“如此,將前兩日宮中做的口脂面脂拿三份過來。”
宮中臘日要賜臣下口脂、蠟脂,乃是朝廷舊例。
如今皇帝要拿三份,便是提前將沈信言及其有朝廷誥命的妻母的,都賜了下來。
這是皇帝親手賞賜,自然與隨眾的恩寵不同。沈信言連忙拜謝。
皇帝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麼,又道:“多拿一份來。那一份比著縣主的規制。”
沈信言一聽就知這是給沈濯的,忙道不敢:“家中女兒本已驕縱,再得了陛下的恩恤,怕是更要狂妄上三分了。”
皇帝眉梢一挑:“驕縱?愛卿休要謙辭。朕可聽說了,沈二小姐很好。”
沈信言欲言又止,苦笑搖頭。
內侍省大太監綠公公上前,還是笑著將四份賞賜捧給了沈信言:“沈侍郎辛苦,陛下賞賜乃是酬你的功。至於家中婦人,不過沾光罷了。”
沈信言一副被提點了的樣子,呃啊一聲,忙大禮拜下去:“臣愚鈍。”
辭了皇帝出來,在殿門口,又謝綠春公公:“將才虧得有綠公公提點,不然,下官怕是要辜負聖上的一番美意了。”
綠春笑得春風滿面:“沈侍郎是聖上心坎兒上的人,老奴瞎掰兩句圓個場兒,您別嫌我貧嘴多舌就行。”
沈信言聽他這用詞,冷汗都冒出來了,笑著打哈哈:“綠公公抬舉下官。”
忽然一路靴子響,有少年輕輕咳了一聲。
沈信言和綠春抬頭看去。
一個清瘦的高挑少年郎剛拐過殿角,走了過來。
少年白皙俊逸,眉目如畫。發上束著黑巾幞頭,一身大紅的圓領長袍,烏皮六合靴。正是人物風流,神采飛揚。
綠公公笑得眯起了眼,瞥了沈信言一眼,意味深長:“瞧瞧,我們三皇子越長越像當年的吉妃娘娘了,真俊!論起歲數來,比您家閨女就大兩歲吧?”
沈信言眸色微沉,但笑不語。
三皇子秦煐神采奕奕,走到沈信言跟前,打量了一下,方不確定地問道:“是禮部沈侍郎?”
沈信言含笑拱手長揖:“見過三皇子殿下。”
秦煐彬彬有禮地還了一揖:“沈侍郎好。”
沈信言躬身不起,接著說道:“正要給三皇子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