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個學生在益州,往返於榷場和吐蕃之間,獲利數十萬,應當成了益州首富。有人求教,那人將他說了出來。
“從那時候開始,北渚先生漸漸為人所知。後來大家才發現,他教出來的幾個學生,現在都過得極為豐富愜意。有人傳說,他當是治管子。”
沈信成自己也若有所思。
治管子?
哦,是說研究那個最會做生意掙錢的管仲的門人咯?
而益州首富……
沈信言進京之前,可就在益州做刺史啊!
沈濯有些明白沈信言為什麼會讓她來找這個人了。
沈典聽見這些,不由皺了眉:“可是學裡有先生說,阮先生學貫古今,極為淵博,絕不是滿身銅臭的人。那幾個學生因都拿著他講的東西去掙錢了,他才不要他們當學生了。”
沈信成笑了笑,揮袖道:“太祖當年說得好:心中有什麼鬼,眼底見什麼仙。管子號稱華夏第一相,乃法家先驅,最是擅長富國強兵的。又豈是單單掙錢二字能囊括得了的?”
沈濯默不作聲,卻為自己的狹隘再三向管老夫子道了個歉。
對不住啊!光記住您是經濟學家了,把哲學家、政治家、軍事家都給忘了。
沈濯笑臉一揚:“今天咱們能有緣見著這草亭,豈不是意味著有機會與這位先生一晤?”
沈信成搖頭失笑道:“若有這般容易,他老人家早就不知道被什麼人綁了去了!”
也對。
此人這般大才,又有掙錢的神鬼之能。當世那些求賢若渴的官宦們,豈有不來尋訪的?
這草亭這麼顯眼,這樣好找,怕是該知道的人早就都知道了。
然而……
沈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不由問道:“似成叔所說,這位北渚先生名揚天下,小太爺不知道麼?”
沈氏是吳興的地頭蛇,觸角已經伸向各個領域。怎麼可能沈恆在知道這附近住了一位北渚先生之後,還沒有派人來漫山遍野地把他翻出來?
沈信成看著她,贊許頷首,緩緩道來:“小爺爺最愛的,乃是魏晉的名士風流。正因為對那時的世家大族高山仰止。德勤阿伯接任族長後熱衷於置辦田畝産業,小爺爺苦口婆心地勸著推著,這才有了長興書院。
“聽我阿兄說,當年小爺爺主管長興書院的日常事務時,食宿、書紙的費用族內的學子們,乃是全免的。所以這幾年,咱們沈家出的舉人才越來越多。便是我們家當年,因先父去得早,也是頗受過小爺爺的恩惠的。
“後來北渚先生聲名鵲起,自然有人力主請先生來我書院做教習。可小爺爺卻說,再看看。”
說到這裡,沈信成頓了一頓。
沈濯正聽得入神,見他停下,疑惑地看了看他:“怎麼?”
沈信成溫和笑道:“我不知道那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阿兄卻說過,小爺爺那時往益州去了好幾撥兒心腹人。”
沈濯恍然大悟。
益州!原來是自家爹爹阻止了這件事!
難得啊!現在的沈恆連國公爺都敢算計,當年卻還能聽得進去爹爹的勸解!
沈信成續道:“後來再有人提起時,小爺爺便道,一則並不知道這位北渚先生是不是沽名釣譽,有沒有真才實學;二來,人家願意出山便早就出來了,如今既是人家不願意出山,何必強人所難?
“再有人逼問的時候,小爺爺就發了火,說聖天子在朝,這等賢良大才是給朝廷準備的,自家去越俎代庖,不怕官府不痛快麼?此事便無人敢再提了。”
沈濯沉默下去,半晌,輕輕點頭。
這話不論是爹爹說的,還是沈恆自己琢磨的,他都算得上是個明白人。
天下承平,機關謀算者無出頭之日,這是好事。
那如今爹爹讓自己來尋此人,難道說預示著國家將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