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夫人幾乎要動搖了——
要不然,把沈濯給他娶回來罷?大不了,自家閤家子躲出京去……
“娘,爹爹跟我說過了。咱們家當年得罪了貴人,是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回能不能翻身,全看我是不是能不黨不爭、獨善其身。我跟表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
朱凜的聲音由哀慼,到木然。
“我只想,見她最後一面。娘……求求你……”
羅夫人心如刀割。
轉過身來,點頭,淚水滾珠一般:“好。娘帶你去。”
朱閔使個眼色,令女兒趕緊扶了她哥哥回去,嘆口氣,岔開話題:“這個去處是我跟沈信言商量來的。沈信芳要外放,正好讓凜兒跟著他。兩個人的脾氣性格都還算相投,中間又有沈信言墊上的話,兒子必會平安無事。”
羅夫人哪裡敢再提起沈濯,倒在丈夫肩頭,借題發揮,又哭了起來:“他自幼何曾離開過我一天?嬌生慣養這麼些年,西北那風沙,他哪兒受得了?他性子又不好,可到了那兒,誰認識他是誰?敢亂來,說打可就能打他個半死……”
眼看著妻子越想越偏,朱閔哭笑不得:“難道我不給他配親兵的?爹爹那些老親衛們,留在家裡生蛆麼?一個個地嗷嗷叫著尋我,我敢說一句不讓去,簡直就要跟我拼命了。何況凜兒在國子監到底是什麼人緣兒,你不知道麼?你怕什麼!”
羅夫人尋思一回,略略放了心,再想起兒子對沈濯的心思,嘆口氣,道:“七娘也說想讓我帶著孩子們攙和一下大慈恩寺的事情,那我就回信應了她罷。”
朱閔點頭:“我也正要讓你去一趟。兒子託付給沈信芳,我謝了他,你也該去謝謝劉夫人。”
羅夫人答應下來,自作準備,不提。
……
……
三月廿八。
春光正好,不論在長安城的何處,只要一抬頭,都能看到天上星星點點的紙鳶飄搖。
有些是北邊那座宮城的,有些是南邊曲江附近的,還有一些在城裡的,不免都落在了那些地方寬敞的寺院道觀。
秦煐仍舊一身玄色左衽長袍,束了道髻,蹬了薄底黑色快靴。
步入大慈恩寺時,忍不住往天上瞧了好幾次。
他應該已經有幾年的時間沒有好好去放過紙鳶了。
每次都是哄著襲芳玩……
風色在他身後笑。
他家殿下難得露出這種少年性情——除了對上沈二。
“周家表哥說的是今日吧?”看著眼前空空蕩蕩的院子,秦煐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住了步子。
風色四顧瞧瞧,也有些生疑:“是啊,二十八,巳正,大慈恩寺。”
“噓!”身後忽然一聲。
秦煐和風色都是神情一凜。
卻見周謇依舊一身白衣,摺扇卻插在腰間,急急上前,滿面歉意:“我委實不知道,今日陳國公府幾家子姻親女眷們湊來這裡禮佛。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吧?”
陳國公?姻親?女眷?
沈二?!
秦煐濃墨一般的劍眉輕輕一跳。
周表哥這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