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平常您愛吃的菜。妾身可沒有記錯吧?”老鮑氏含笑看著沈恭。
看著面前那碗冒著騰騰熱氣的清雞湯,沈恭輕輕地吐了口氣,百感交集。
他從小饞雞湯。
可是從來喝不著。因為人家都說雞湯是最補身的。那東西,死活都輪不到他吃。
先開始的時候,母親一直纏綿病榻,雞湯是給母親補身的;後來母親沒了,父親卻又病了,雞湯是給父親補身的。再後來,父母都沒了,他三天能吃到一次肉汁拌飯就算是打牙祭了,哪裡來的雞湯喝?
自從他得了長安縣尉的官職,拿到俸祿之後,頭一個月,他幾乎天天喝雞湯。一直喝到娶了韋氏。
韋氏是高門大族出身,講究飲食清淡得宜。所以,這雞湯麼,兩三天有一小碗,就行了——總歸還有別的魚、肉、蛋、菜可以吃啊。
只有老鮑氏理解他愛喝雞湯的怪癖。
每次只要在春深齋吃飯,他都有一大鍋的雞湯,可以敞開喝。
“就只有你記得……”沈恭雙手捧著雞湯,試了一口,微微有些燙,最適宜入口的溫度,喝下去從肚子到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一飲而盡。
老鮑氏站了起來,給他斟酒,含笑:“您嘗嘗這酒怎麼樣。”
沈恭忙放下湯碗,掩住了杯子:“你今日叫我來,究竟是做什麼?”
“老爺的選擇,妾身能理解。只是,畢竟是三十多年的夫妻,妾身想跟老爺再安安靜靜地一起吃頓飯,當做告別。”
迎著沈恭滿臉的不信,老鮑氏垂下眼簾,藏起悲哀:“妾身把信還給您,您給妾身兩千貫養身錢,咱們就算是兩清了。”
兩千貫!?
自己從哪裡……
沈恭硬生生摁住差點兒跳起來的自己,哼了一聲:“這個錢,我現在給不了你。”
“妾身知道。不知老爺什麼時候能給妾身?”老鮑氏看著沈恭,眼神流露出戲謔。
兩三千貫錢而已,自己的頭面變賣了也就有了。她才不在乎!
只不過,把眼前的這個男人當成不相幹的陌生人,然後這樣貓逗老鼠一般地捉弄,似是真的可以讓心情好轉。
沈恭微微沉吟了片刻,道:“我說不好。不過,半年之內一定可以的。你賣了宅子之後,打算離開京城麼?”
哦?
半年之內他竟然還有來錢的路子?
老鮑氏心頭一動,旋即失笑。
自己怎麼,又信了他的鬼話,險些讓他拖延的計策成功了呢?
“這個老爺就別管了。半年後我來拿錢就是。”自飲了一盞葡萄酒,老鮑氏的笑容慵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