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雋覺得,暫時算是挺滿意,轉頭命牢頭:“帶她去看看羅櫝,照慣例,不可久待。”
又沖著沈濯點了個頭,竟轉身就走了。
這樣利落啊?
沈濯看著吉雋的背影摸了摸鼻子,有點兒尷尬。
“不要小看這個人,那一世的左藏案乃是他審定的。最會審時度勢,八面玲瓏的。”蒼老男魂的話裡對吉雋極為欣賞。
沈濯心裡哼了一聲,問道:
怎麼著?最後籠絡到你手裡去了不成?
“人家有親外甥,怎麼會聽我的籠絡?所以說啊,那一世裡,可惜了這個人才……”蒼老男魂嗟呀不已。
吉雋一走,國槐便很有眼色地往牢頭手裡塞了一張銀票。
牢頭偷眼看了一下子數目,瞪圓了眼睛。
國槐刻板的臉上露出忠厚笑容:“我們家舅爺,怎麼不值這個價?您多照應,大過年的,也給弄點子熱乎的吃。”
牢頭滿臉是笑,滿口答應:“好說好說!吉少卿也吩咐了,大家都過個好年。”
沈濯進了牢房。
曲折陰暗是有的,寒潮惡臭也是有的。好在吉雋特意給羅櫝挑了一間相對幹燥清潔的,墊了厚厚的幹草,還扔了一條薄薄的棉被。
沈濯蹲下,看著裡頭那個清瘦的男子。
男子有著羅家典型的一雙杏眼,鼻直口方,眼神清明。雖然一身囚衣,但頭發已經被他自己綰了起來,看起來還算幹淨。
男子盤膝端正坐在床上,即便看到沈濯,也紋風不動。
這就是沈濯的舅舅,羅氏的胞弟:羅櫝,字念晚。
“舅舅……”沈濯輕聲喚他。
羅櫝早就覺得這個小姑娘面善,半天也沒敢認,直到沈濯在他跟前開口喚人,才笑了起來:“是微微?”
看著沈濯點頭,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可有年頭兒沒見了。這個重逢的地方,不大好。”
沈濯輕笑起來。
自家這個舅舅,倒是個灑脫的人。
“聽說你爹爹被皇上關在宮裡了?你娘怎麼樣?我是不是,給你家添了好大的麻煩?”羅櫝臉上有一絲懊惱。
沈濯也笑了:“原本我該道歉,說舅舅是被我們家牽累了。不過,舅舅自己也有不是,不該輕信人言,更不該不拘禮法去非親非故的女子家中。這件事,扯平了。”
羅櫝大喜,笑著連連點頭:“好好,扯平了。”
“那舅舅安心聽審。吉少卿公正廉潔、精明強幹,必定會理出真相。”沈濯寥寥安慰兩句,便站起身告辭。
羅櫝坐著沒動,揮了揮手:“行。你回去吧。跟你娘說,我沒事兒。我是最愛往外跑的,幾乎每個年都不在家過。今年竟能在大理寺過年,往後說起來,也是樁逸聞了。”
沈濯笑著點頭,離開。
羅櫝等她走了,才吸了一口涼氣,撩起了囚衣的下袍,露出來血跡斑斑的白色褲子,以及已經幾乎要爛掉的兩只腳。
上了馬車,沈濯的臉色淡了下來,吩咐:“國槐,盯著些,看那牢頭給不給舅舅請大夫看傷。”
傷?
國槐愣了愣:“舅爺受傷了?不是說豫章沒過堂?”
沈濯眼神冰冷地投向車窗之外:“估摸著,腿腳都快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