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以前用的銅鏡子, 用久了之後就會有些不明亮,這時候就要找打門前過磨剪子鏘菜刀的人進來磨一磨, 之後就會光亮如新了——銅鏡子因為是銅做的, 並不便宜,哪能不亮了就扔掉。
趙鶯鶯這水銀鏡也是一樣的,碎的只不過是中心的一塊小鏡子, 手把之類可是好好的。而這手把是用錫、銅之類的金屬參雜著做的,雖沒有當心的水銀鏡子值錢, 可也不是不要錢的破爛。趙鶯鶯打算修好了,收起來還能做個備用。
女掌櫃看了一眼小布包裡頭沒有鏡子的手把, 笑著道:“當然能修, 嵌一塊水銀鏡上去就成。只不過我家沒有僱師傅, 要送到作坊裡去才成, 鶯姐兒要等幾天才能拿到。”
說著收了鏡子, 指著一角道:“那邊放著鏡子, 鶯姐兒慢慢挑。”
趙鶯鶯看了半晌,最終挑了一個芭蕉形, 背後有喜鵲登枝紋的小靶鏡。又看看妹妹和曾家表姐妹再看什麼。趙芹芹對一個可以盛胭脂的瓷盒愛不釋手——怪好看的,只不過十歲的趙芹芹根本不用胭脂。
曾月娥看上了一把小梳子, 梳子是用貝殼做的,十分精緻好看。不只是可以拿來梳頭,還可以做插梳使。貝殼不值錢,不過這梳子的手藝好,價錢應該全在手藝上。曾雪梅則是東看看西摸摸, 似乎對什麼都有興趣的樣子。
趙鶯鶯看了一眼,便挑自己喜歡的東西去了。正在這時,外面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錦衣公子,看樣子生的頗為清秀。一般人見他溫文有禮的舉止恐怕以為這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不過趙鶯鶯挑挑眉,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她其實不是眼睛有多毒,只不過是上輩子好東西看多了,這杯但凡有什麼冒充好東西,她一眼就覺得哪裡別扭。這位年輕公子也是一樣,看著是個普通富家公子,然而趙鶯鶯就是哪裡不對勁。
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她不過是在這鋪子裡買東西而已。所以腦子裡過了一遍,趙鶯鶯便輕輕放過,不管這件事了。
只不過他沒看到那年輕公子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幾個女孩子身上掃過,遲疑一下,然後往曾月娥看小梳子的地方走去。曾月娥本來是在看梳子不假,但是旁邊一個大活人一直盯著自己,哪能沉得住氣。
於是轉頭打算瞪回去,只不過沒想到轉頭見到是一位生的溫文爾雅的富家公子,一下子便紅了臉。只不過那富家公子似乎比她還害羞,白色的麵皮一下紅了起來。微微作個揖:“打擾姑娘了。”
趙鶯鶯最後結賬的時候,趙芹芹果然還是要了那個胭脂盒,並且一直纏著趙鶯鶯給她付錢。另外曾雪梅也要了一個漂亮的發帶,並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趙鶯鶯便一起付賬了。
倒是之前表現的很喜歡那個小梳子的曾月娥,並沒有拿那個。趙鶯鶯只當她是不好意思讓表妹付賬,並沒有多想——雖然她看上去十分的心不在焉。
曾月娥確實挺心不在焉的,她想到了剛才那公子。那個富家公子說是給家裡姐姐挑生辰禮物,只不過女兒家的東西也不懂,就請教曾月娥。曾月娥其實也不大懂揚州這邊的風貌,生怕自己挑的不夠好,讓人家看笑話。
不過那富家公子一直贊她眼光好,幫了大忙了,似乎直到結賬之前一直盯著她看。
不管曾月娥何等心不在焉地接著逛街,等到整條甘泉街差不多走遍了,趙鶯鶯一行人自然是要回家的。
回家的時候正好遇上給潘裁縫做外室的劉二姐正在屋簷下曬太陽,去年她給潘裁縫生了孩子,只不過可惜是個女兒。潘夫人是有女兒的人,自然不稀罕這個,只不過讓外室養孩子沒個體統,到底還是把孩子接回去了。
經過這件事,劉二姐神采便不如以前了,趙鶯鶯能感覺到她現在就是過一天算一天。不過潘裁縫還是很喜歡她的,不知道是因為她年輕漂亮,還是因為既然能生女孩,然後自然能生男孩。
她沒有和趙鶯鶯打招呼,趙鶯鶯自然也不會和她說話,只一行人直接回家就是。
回到家裡的時候家裡正好有客,來的客人並不是別人,正是隔壁的王婆子。旁邊有方婆子和趙嘉作陪,趙鶯鶯只聽到王氏道:“我正是有這個打算,之前蓉姐兒陪嫁杏兒實在是太倉促了。現在鶯姐兒漸漸大了,給她買個小丫頭,等過幾年出嫁的時候正好陪嫁,可比臨時買來的貼心。”
王婆子也道:“是這個理,丫頭要從小買來調理,這樣主家的脾氣、喜好才能摸的透透的,以後服侍才順手。而且養半年和養上幾年能一樣?到底還是從小調理出來的可靠,真要是心不好的,察覺出來賣出去就是了。”
趙鶯鶯這時候走進了堂屋,給王婆子福了福身,趙芹芹也是一樣的,笑嘻嘻行了禮。至於曾家姐妹兩個並不認得王婆子,不過看她十分富貴的打扮,又見趙鶯鶯趙芹芹行禮,便也跟著行禮就是了。
王婆子也是第一次見曾月娥和曾雪梅,便道:“這便是你家二丫頭的兩個姑娘吧?嘖嘖,到底是你家的,和蓉姐兒幾個一般水靈!。”
這是兩頭討好的話,王氏高興,趙嘉和方婆子也高興。方婆子聽了連連擺手:“老姐姐就是說些客氣話,自家孩子什麼樣咱們心裡難道沒數兒?幾個燒糊了的卷子罷了,沒的白誇。”
這才真是客套呢!
不過這一番客套還在進行,好容易幾個孩子也在各自母親身邊坐下了。王婆子才對趙鶯鶯道:“鶯姐兒,你娘打算給你買個丫頭呢,高不高興?”
一般的小姑娘聽到這個訊息恐怕會很高興,但是對於趙鶯鶯來說反應就很平淡了,畢竟她又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姑娘。便笑著道:“高興是高興,不過娘怎麼想起來給我買丫頭了,如今家裡有李媽媽,還能有什麼事兒?一些散活兒,隨手就幹了。”
王婆子聽了在旁敲邊鼓:“鶯姐兒,這話你是要聽實話,還是聽假話?假話是你娘覺得有個丫頭分擔,你也好專心繡花。真話可就不好說了,怕說了你臉紅——照理說這種話不該和你這小姑娘說呢!”
其實這也就是王婆子在逗趙鶯鶯而已,為趙鶯鶯買陪嫁丫頭自然就要提一提婚嫁的事情。而未出閣的姑娘家,這種事確實不好聽到,要是不小心聽到了,也該立刻避開。只不過這是大戶人家的講究,市井人家好多姑娘自己挑丈夫的,這種事情自然也就隨意了。
差別只在於,一些大方的姑娘能面不改色地聽下去,而害羞的姑娘要一邊臉紅一邊聽下去——為什麼不躲開?只能說市井姑娘早就知道要關心自己的婚事了。
趙鶯鶯自然屬於面不改色的那一類,王婆子把事情講出來了她也沒有臉紅。王婆子嘖嘖了幾聲,只得放棄了逗她,笑著道:“到時候你跟著你娘挑丫頭,到底要跟你許多年,總要你喜歡才是。”
趙鶯鶯其實不想自己挑丫頭,無他,只不過這會讓她想起上輩子剛進宮的時候,總管們像挑菜一樣給她們這些小姑娘挑去處。只不過這理由說不出來,她只能勉強笑笑,胡亂點頭。
王婆子並沒有一直糾纏於在她看來的一件小事,畢竟她家常常買丫頭,這種事並不值得她大說特說。她轉而和王氏說起了這些日子街坊之間流傳的一些新聞。
“侄媳婦,說真的,這些日子你注意一些——幾家現在女孩子多。”
王氏給王婆子說糊塗了,不解道:“有什麼事情要注意?”
王婆子左右看看道:“外頭都傳開了,似乎是有幾個人販子流竄到揚州這邊了。這些人販子不拐小孩子,只拐十三歲上下到十七八的大姑娘!你家幾個女孩子,除了芹姐兒,其實都算有危險。”
趙鶯鶯小時候差點被拐賣過一次,所以王氏格外注意這種事。不過隨著趙鶯鶯年紀漸漸長大,她對於趙鶯鶯的擔憂已經放下了。畢竟那些人販子都喜歡拐賣小孩子,小孩子目標小,容易控制。而長大了的,即使是女孩子,一般也不是下手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