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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過年前各種忙碌, 但是過完年之後就是各種玩樂了。初一的時候在家不出門,之後就是各處拜年、走訪親朋等等。而自初三起, 揚州的百姓又多了一樣消遣, 那就是上小秦淮河那邊看大戲。

在揚州這個地方,有錢人多的是。這些有錢人家裡好多都養著蘇戲班子、徽戲班子,只專給一家人享受, 偶爾借給交好的人家。但是看戲並不是有錢人的專享,由這些有錢人帶起來的看戲風潮其實是普遍到了整個揚州的。

各種來自天南地北的戲班子在揚州都可以找得到, 還有許多揚州本地班子也在其中。趙鶯鶯家所在的太平巷子後面就有堂子巷,這裡最多的就是各種戲班!巷子的名字也是這麼來的——戲班又叫堂子。

普通人家出不起錢養戲班子, 但是去戲園子看場戲的錢一般都是拿得出來的。特別是趙家, 因為趙蓉蓉嫁到了龍家, 龍家自家是有戲園子租給戲班的, 他們要是看戲, 那都是不要錢的。

只不過龍家人口多, 趙蓉蓉的大小妯娌也多,趙家人並不會那樣做。那樣做本身龍家並不會說什麼, 但是趙蓉蓉到時候恐怕不好在龍家做人。反正趙家也不差看一兩場戲的錢,何必討人嫌呢?

揚州的有錢人家無論是邀名也好, 真心做好事也好,總之每每會做一些好事、利於百姓的事。譬如說災荒年間在城門口附近施粥,有什麼七夕會、元宵會,總會集體出一些錢,把這些盛會辦的花團錦簇, 也是讓普通人沾光了。

這次唱大戲也是一樣——據說鄉下財主也會這樣做,在年節時候,或者自家有喜事的時候,請上一班戲班子,來自家唱堂會。唱堂會的地方往往不是家裡,而是在外面的場院,然後幾乎是整村的人來看戲。

揚州這邊做的高階一些,但本質也是一樣的。有錢人聯合起來請了三十六個戲班,沿著秦淮河搭臺唱戲,都在花船的臺面上唱。至於看客,要麼也乘船上小秦淮河,要麼就在兩岸處看。雖然平常趙家人也看的起戲,但是這偌大的熱鬧場面難見啊。

除了不愛看戲的趙吉帶著小兒子趙蒙走親戚,趙家其他人都去看大戲去了。一開始幾乎是全家出動,後面看了兩三日,也有些疲勞了,就是幾個孩子想去接著去。這唱大戲可是要到正月十五元宵節那一日才會停,這也是為元宵會挪位置的意思。

趙鶯鶯本來隨大流去了兩日就不肯去了,耐不住趙芹芹喜歡去,但一個人去覺得沒意思,和曾月娥曾雪梅這對表姐去更不喜歡。於是她便糾纏著趙鶯鶯一起去,趙鶯鶯也是被纏的沒法子了,這才應了下來。

兩個小姑娘做姐妹打扮,都穿著銀紅襖兒石榴紅裙,各帶了一個金項圈,頭上簪環等也十分相似,外人一看就曉得是姐妹。至於腰上則沒有佩戴飾物,只因外頭擁擠,那些系帶上的東西最容易被人摸了去!

再拿上一對鑲了皮毛的暖手筒,特意等趙嘉母女三人走了,這才一起出門——趙嘉是多年不見揚州的熱鬧了,一時之間是逛不膩的。

姐妹兩個到了秦淮河,這時候已經人山人海了。不過兩個人也不急著擠進去看戲,畢竟她們也沒有如何痴迷看戲。像趙芹芹非要出來,恐怕喜歡這裡熱鬧的成分更多一些。她如今已經十一歲了,眼看著王氏看她看的越來越嚴,出門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也就是藉著正月裡的喜慶,才能這般隨便出門。

商人最會做生意。一般來說,像是正月裡都要歇市,直到初六或者初八才重新開業。但是那只是有門面的坐商罷了,很多擺小攤子的就是要趁著大鋪子不做生意,而百姓喜歡買東西的時候,賺上一筆!

這時候也是一樣,曉得小秦淮河這邊要唱大戲,所以他們會早早地過來搶佔位置擺攤。吃的、玩的、用的,什麼都有!若是長長的秦淮河兩岸走下來,真個比逛多子街翠花街還要有意思的多!

趙鶯鶯趙芹芹現在就是在逛這些小攤子,這些攤子的攤主眼睛何等的利,一見趙鶯鶯趙芹芹姐妹就知道這是兩個家裡殷實,手頭又松的姐兒。家裡殷實看穿衣打扮就知道了,至於手頭松,這則是要根據行事、神態等來,算是一門絕活兒了。

趙芹芹看上了攤子上的小首飾,這些首飾做的可心,就適合小姑娘,而且價錢不貴,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也買的起。以前趙芹芹不知道買了多少了,現在看見了依舊走不動道。

趙鶯鶯不愛這些,在她看來首飾貴精不貴多。倒是一家水果攤子上賣的柑橘十分好,雖然是藏了一些日子的,但趙鶯鶯看著覺得不錯,就買了一些——待會兒看戲坐下喝茶休息的時候吃最好了。

兩個小姐妹一路走走逛逛,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手挽著手說說笑笑地走在靠攤子這邊的岸邊,忽然又更靠近小秦淮河那邊傳來聲音:“鶯姐兒、芹姐兒,過來這邊吧,咱們佔著空呢!”

趙鶯鶯趙芹芹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家請來給辦過宴席的崔仁崔大哥,和他一起的應該是他的家人。有老婆孩子,還有兩個弟弟。其中一個趙鶯鶯認得,就是年前在酒坊裡見過的崔本。

聽說他是從小拜了酒坊的掌櫃做師父,學著釀酒。他這個徒弟可不同於別的徒弟,別的徒弟簽的文契差不多就是賣身契,自學徒起十年之內賺的錢都歸師傅。因為學徒的時間短則兩三年,長則十來年才能成,所以看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畢竟不能讓師傅白教一場。

其實事情沒那麼簡單,寫的是十年文契,如果你真的打算只做十年的話,那幾乎不用指望師傅教你真本事了。而且文契裡面彎彎繞繞好多呢,哪裡那麼容易搞清楚。就像那些賣身給戲班的男童女童,大多也是十年的身契,落到實處的話,則會比十年長的多。

所以學手藝這件事大家都向往,畢竟荒年餓不死手藝人,但是真正去學的人並不多,因為這裡面是有風險的。沒有風險的有沒有?也有,只不過這就不是人人家裡都能的了。

當年趙貴學木匠、趙福學廚、趙吉學染布都屬於沒什麼風險的,因為他們是花錢了的。這就像是花錢上學學東西一樣,人家是花了錢的,你教給人家一些本事,這不過分吧?

崔本家裡的情況算是很不錯的那種,所以崔本學的也就是最貴的那種。即一開始的時候各種拜師的禮節走完,然後學徒期間每年都要用錢,逢年過節的禮物也要記得,這樣算起來一年的花銷可不少。不過花錢也是值得的,據說他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釀酒了,若不是他家花錢多,師傅能肯這樣下死力氣教?

崔本掃了兩姐妹一眼,在趙鶯鶯身上停了一下。他對趙鶯鶯有些印象,實際上在趙家搬家的那一次他就在廚房見過趙鶯鶯了,只不過當時他沒有多想罷了。後來再見趙鶯鶯,這姑娘出落的一次比一次漂亮,他就是想看不到都難了。

平常他們這個年紀的後生也會議論一番誰家的大姑娘長的好看,誰家的小媳婦生的嫵媚。他雖然不說什麼,但是耳朵裡可聽了不少。一開始說到的那些女孩子他也會想一想,只不過對比還是小姑娘的趙鶯鶯就搖頭了。

連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比不上,有什麼可看的。

直到一日他聽到了‘趙鶯鶯’這個名字出現在議論當中。

“太平巷子染坊趙家的那個姐兒,是叫鶯姐兒罷,嘖嘖,生的好看呢!特別是那通身的氣度,說是大戶人家的大小姐都有人信!”

“什麼大戶人家的大小姐,說的好像你見過大戶人家的大小姐似的!”

“我就是見過,我如今在大酒樓裡頭跑堂,夫人小姐見得多了!實在說吧,那些小姐還不一定比得上鶯姐兒哩!”

“你這話我們不知道真假,不過那姐兒確實生的好,是個美人胚子,等以後長大了也不知道被哪個得了去!”

“別多想了,咱們這些人也就崔本那小子還有戲,別的人也就是做夢!想想她姐姐吧,她姐姐嫁的是堂子巷龍家的龍閔宇。她比她姐姐還出色,怎麼可能隨便嫁人。低門娶婦,高門嫁女,他們家很是紅火的樣子,女兒當然要往高枝上攀!”

“這也太沒勁了,為什麼戲文裡演的知情解意的小姐這種時候就一個都找不見了?全都是嫌貧愛富的,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我們這些窮小子會不會發達。”

崔本聽著覺得不知所謂,人家不用等你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就能舒舒服服過日子了,憑什麼跟著你吃苦受累?成親之後肯和丈夫同甘共苦固然值得敬佩,可是成親之前的男子,你哪點值得人家姐兒這般做——除了那些兩個人已經互生情愫的,但是你們這些人,恐怕人家都不認得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