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經過去, 夏天來了,這個季節很容易生病, 家常要注意的事實在太多!特別是不多時進入梅雨時分, 濕氣更重了, 再加上連綿不斷的雨水給生活帶來了很多麻煩, 讓趙鶯鶯要注意的事情多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孃家給傳來了喜訊——比趙鶯鶯早懷孕兩三個月的孃家嫂子林氏生産了, 生下了一個七斤二兩的足月女嬰, 母女平安。倒不是別的事情, 就是和趙鶯鶯說一聲而已。最多再讓崔本走一趟洗三, 至於趙鶯鶯自己, 按照王氏捎來的話, 她現在養胎為重最好別亂跑。
不過到了時候趙鶯鶯由崔本護著,還是回了孃家參加洗三。
王氏一見崔本和桃兒兩人合力扶著趙鶯鶯下騾車, 新都跳到嗓子眼了!雖說趙鶯鶯還有兩個多月才生産, 可是這會兒肚子顯懷的厲害,看著非常沉重...要是不小心磕著碰著怎麼辦?
她來不及教訓趙鶯鶯, 只接住女兒,給她安排了一個不待客的房間。這才拿手指頭戳她額頭教訓道:“你這丫頭這時候怎麼這麼任性?你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情形麼!這個月份正是最危險的時候!跑來這人堆裡做什麼?”
趙鶯鶯揉了揉額頭:“娘,你好好說話呀——我為什麼不能來,今天嫂子生的姐兒洗三,我這個做姑姑的不來算什麼?再者說了, 這時候不來,想來到時候滿月要來更不可能了。那時候身子才真是沉重起來,再加上天氣炎熱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呢!”
王氏搖了搖頭:“那孩子不是家裡第一個孩子, 也不止你一個姑姑,偏偏怎麼就這麼上心了?況且兩家住的近,真想親近,什麼時候不能?非要這時候逞能了——對了,曦姐兒怎麼沒來?”
趙鶯鶯笑著擺擺手:“曦姐兒她賴床來著,早間起不來,這時候恐怕還在家裡。不過我交代過圓娘了,等她起來了給送到這邊來。”
“至於為什麼過來,真不是逞能!為了生産順利,我每日都是要走動的,來參加洗三算什麼。再者說了,這孩子雖然不是哥哥第一個孩子,更不是唯一的孩子,可是第一個姑娘啊!看到這一輩有女孩子出生我就總會想起小時候和姐姐妹妹她們的事。原來咱們身上的事也會一件件發生在他們身上......”
王氏聽到趙鶯鶯這樣說,也只能默然無語。她當然也想起過去那些好時光,那時候她還不是一個老婦人,而是一個正當年華的壯年婦女。身體很有力氣、眼神很明亮,就連精神頭也很好,能夠坐在織布機前織綢一整日,手比其他婦女要快的多。
而現在呢,她已經很久不織布了,不只是因為現在的家裡不需要她做這個,更是因為現在的她只要久坐織布機前就會腰痠背痛,眼睛看不清楚經緯走向,就連手腳也不如以前利落了。
那時候的家裡,三個女兒都還在。她們笑顏如花,每日親親熱熱的,還是她這個母親的貼心小棉襖。養育女兒和養育兒子不同,女孩子的成長也和男孩子的成長截然不同。這一刻隨著趙鶯鶯的話,她也明白了,那些日子已經過去,新一代的輪回又要開始了!
趙鶯鶯笑著略坐了坐,等到桃兒過來告訴她崔曦已經到了,正在嫂子林氏那邊看小妹妹,這才起身過去。而此時這邊也不止一個兩個人,好多來參與洗三的婦女也到了。見她過來,趙蓉蓉趙芹芹兩個立刻一左一右扶持著她。
旁邊人見了就笑:“還是王太太您養的好女兒,互相之間如此友愛——說起來幾位姐兒如今都是家裡的當家奶奶了,出了名的好婦人,可見您家的風俗!都說侄女像姑,您這孫女如今才出生呢,立刻就有人打探著要做娃娃親,可見了!”
有人想做娃娃親那是真的,不過其中也有玩笑的成分。娃娃親除非是兩家通家之好好到那個程度,可以絕對信任了,不然是絕不會有人嘗試的!
小孩子還小,哪裡有什麼定性!要是小時候看著不錯的孩子,長大了之後卻不堪入目,那該怎麼辦?悔婚嗎?雖然是有理由的,但是悔婚就是悔婚,兩家情誼如何,往外頭去的名聲如何?
更要命的是小孩子容易夭折,要是半路有一個沒站住腳,另外一個就得背上克妻或者剋夫的名聲,說不得還要影響以後的婚姻嫁娶!。
所以開玩笑娃娃親的人有,其中心意真實的卻不多,更多隻是一種玩笑而已。
崔曦此時撲在床沿上,伸著脖子微微揭開小嬰兒襁褓的一角去看。林氏枕著大大的迎枕靠在床上,也不阻止,只笑眯眯地看著。伸手摸了摸崔曦的頭:“我只惟願這孩子長大了之後又曦姐兒一半乖巧!”
趙鶯鶯呵呵笑了起來:“嫂子可別說這樣的話,你那外甥女兒聽了恐怕要翹尾巴!她算什麼乖巧呢?也就是外人在的時候好些。在家中的時候你們看不到,最是一個刁鑽的小滑頭。今日來這裡看小姐兒的洗三,說的好好的要一起來,真等到早上卻賴床。你說說,有哪個女孩子這麼愛睡懶覺的!”
還不等林氏說什麼,王氏新一把摟住了外孫女,瞪了趙鶯鶯一眼:“說什麼呢,到好像曦姐兒是個懶姑娘了!也不想想,她這個年紀的小姐兒哪一個不貪睡的。就是你,真正不睡懶覺也是六七歲後的事情。”
趙鶯鶯一向是王氏最寵愛的女兒,平常說話只有向著她的,這一次偏偏是她受責備。只能說隔輩親了,有了小的總是容易忘了大的嘛。特別是瞭解情況的趙蓉蓉、趙芹芹,通通都捂著嘴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趙鶯鶯走到了床邊,也看了看才出生的侄女兒。只不過她現在身子沉重不敢隨便抱小孩子,怕一不小心摔了。於是只是揭開襁褓跟著看了幾眼——出生三天的小嬰兒已經有些長開了,面板舒展,只不過依舊看上去有些紅紅的。
“好茂密的胎發,將來侄女兒一定有一頭好頭發!”這種時候都是說好話的,誰要是說上一句半句不好的,哪怕是事實,那也算不得實話實說,只能說是純屬找茬兒。而且趙鶯鶯這是自己看自家孩子,當然越看越喜歡!
這種喜悅的時刻咱們孩子就是一個開頭而已,自趙鶯鶯這一句起,所有人都開啟了話匣子,一言一語地開始說起這新出生小姐兒的好處來。等到兩大車的話聽完,大家竟沒有話說了。
林氏枕在床上要笑,偏偏因為剛剛生完孩子不能繃著肚子,只能強自忍耐道:“哎呦,要不是我就在旁邊坐著,真是不知道這是在說我家小姐兒...這哪裡是她,分明是九天仙女下凡塵了!可別說了、可別說了。”
所有人又笑起來...當然了,沒有一個人真的就不說了,或者附和林氏的話——有些話它就是這樣的,人家自己能說,可是別人絕不能說。自己說是自謙,別人說就是完全不懂眼色了。
正在房內一片歡樂的時候,聲音忽然被壓下來了,開始靜止是從門口開始的。趙鶯鶯望向門口,見到的是孫氏以及她的五個女兒,也就是趙蕙蕙姐妹。
林氏生産女兒洗三,憑良心說,王氏並不想請孫氏。只不過兩家親緣實在太近了,不請說不過去。況且如今王氏這邊越富,孫氏那邊越窮,如果不請的話難免落下一個嫌貧愛富的壞名聲。所以孩子生下來之後王氏和趙吉家人各處通知,其中也沒有漏掉趙福和孫氏。
之前孫氏一直沒有出現,王氏還以為她不來了。如果她真的不來,那倒是一件好事,省了不少麻煩。但是現在來看事情並不是那麼回事,孫氏不僅來了,同來的還有五個女兒。
這卻是趙鶯鶯誤會了,趙蕙蕙五姐妹確實是相約好了一起來的,畢竟洗三宴又不需要出份子錢,只是來吃吃喝喝而已,有什麼不來的?最多就是洗三‘攪盆’的時候得丟點兒什麼東西下去。富裕的可以扔金銀,困難一些的放一枚銅錢也是意思。
一枚銅錢吃一頓好飯,走的時候看準時機還能倒上一兜糕點,這是多麼劃算的事情啊?她們可不會錯過。生活的困難與艱辛讓原本就在孫氏壓力下長大的女孩子將少女時代的一些東西放大了。
不過趙鶯鶯想錯的是趙蕙蕙五姐妹並不是跟著孫氏一起的,她們只不過是正好在大門口遇上了而已——自從出嫁之後,趙蕙蕙姐妹就和孃家關系惡劣,如非必要她們從不靠近孃家一步,更不要說和孫氏一起了。
她們的人生悲劇就是從混賬父母開始的,算是投胎的時候就沒有投到好胎。等到第二次投胎的時候,本來希翼著人生會有新的開始,可是她們沒有想到,父母那麼一推,又墮入了暗無天日之中。
如果說一開始還指望著趙蘊能夠讀書科舉出人頭地,之後多少拉拔她們這些姐姐們一把,所以對孃家還能維持表面上的‘過得去’。那麼自從趙蘊一次次讓人失望的表現,她們這個念想也沒有了。她們可不是執迷不悔的趙福和孫氏,因為不是身處其中,所以回頭是岸比較早。
簡而言之,之前就很緊張的關系,自從今年的科舉結果出來之後陷入了更加冷漠的處境——就如同當年的孫氏和自己的孃家一樣,或者說孫氏做了她爹孃一樣的人,甚至做的更加過分,親手將親生女兒推的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