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對他說謝謝。
緊接著産生了一種離奇的預感——傅懿行並沒有想要寫完卷子,他是在等我,而且他有話想和我說。
果然,他說,一起走吧。
從教學樓往車棚走的一路上我都很忐忑,傅懿行又不是傻子,他怎麼會看不出來我在刻意地與他保持距離。
我表現得太明顯了,明明能直接和他說的事情卻非要讓路迢迢轉述,但凡他在座位上我就幾乎不理一直引我說話的迢迢,還有車牌——我領了全班所有腳踏車在校內停車的車牌,親手交到了每個人手裡,只有他的是直接扔在了桌上。
如果別人對我這樣,我會覺得他在討厭我,但是天地良心,我一點都不討厭傅懿行,不僅不討厭我還覺得他人很好——此時此刻我才敢承認他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給了一個我想吃卻被唐城攔著的甜筒,上面的冰激淩多得有些犯規了。
我能和他說因為你太完美太圓滿了所以我不敢接近你嗎。
總不能告訴他因為他的人生處處勝人一籌所以我一直在遠處圍觀這種我覺得不合理的不公平吧。
還是直接說明和我交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我不能這樣解釋。
三五分鐘的路程竟然讓我走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我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完全由自己構造出來的困境,我沒有破解的辦法。
蹲下開車鎖的時候,我的手都有些哆嗦。
說實話我對傅懿行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但我現在的反應卻像是,怎麼比喻比較恰當呢,暴露的偷窺狂?等待宣判的囚犯?
試了好幾下我都沒能把鑰匙插進鎖孔,索性把鑰匙放回了口袋。
我站起身來,對傅懿行說,我去上個廁所。
他已經跨上車了,一隻腿撐在地上。
“我等你”,他說。
往返廁所的一路上我終於想清楚了,對於我與他保持距離這件事,我覺得我的初衷並沒有問題,他身上確實套著無數光環,我怕我是他人生唯一的劫難。
這個命題有兩處不合理的地方,首先,雖然傅懿行長得很帥,成績優秀,據我所知他的家庭也很和睦,但我不瞭解他的過去,也不能預測他的未來。
也許他在小時候經歷過悲慘的遭遇,也許他以後婚姻生活不幸福或者事業不順利,這些都可能是控制平衡的砝碼。
就目前已知的,他並不完美,古文和古詩就是他的短板。
其次,我能對他産生多大的影響呢,最多讓他像路迢迢一樣摔斷腿或者像唐城一樣感情失敗,我和他的關系不可能緊密到我和我父母一樣,撐死了成為好朋友,我能傳遞給他的厄運也僅限於這層關繫了。
想到這裡我感到通體舒暢,見到他時都有些興奮。
國慶前最後一個工作日,馬路變得格外擁擠,我和傅懿行只能一前一後地騎著。
等紅燈的時候,傅懿行溜上前來與我並排,他說,任恪,我請你吃飯吧,謝謝你上次幫我解圍。
提到這件事我就有些不好意思,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樣的事果然還是不適合我來做,幫他解圍一場卻顯得我特別二,他還特地為這件離奇的事要鄭重其事地感謝我,感覺特別肉麻。
我只能對他說,吃飯就不用了吧,請我喝個奶茶吧,就你打工那家店。
那天我得知了他打工的店是他鄰居家的小姐姐開的,小姐姐遇人不淑,交了一個這樣不靠譜的前男友,只能拜託他來店裡幫忙順便送她回家,防止那個半頭黃毛惹事。
我說給唐城也帶一杯喝的吧。
反正是傅懿行請客,唐城又是他的至交。
唐城的口味跟小孩兒似的,喝飲料只會嫌甜度不夠,他從來不在意甜度選項,對於唐城來說九分甜都是剋扣他的糖分攝入,半糖那簡直就是寡淡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