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傅傅問。
“鄒易安死了。吸了致幻的毒,然後墜樓死了。”
路燈的光倒映在漆黑的湖水裡,冬夜的風又把一團一團的光圈扯碎了。
我耳邊還能聽到遠處寺裡的鐘鳴,許多人正在期待著新一年的美好。
鄒易安死了,對我來說應該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我不必再害怕他對我做些什麼,也不必擔憂洪叔因為調查他受到影響。
我曾經盼著他離開這個世界。
我恨他,恨他入骨。
可是死亡的訊息又讓我覺得沉重異常。
他的確是個壞人,但他也是個被命運拋棄的人。我想現在的我並不同情他,他曾經一刀一刀在我的心上劃著,他差一點兒就把我的意念擊得粉碎,他害死了警察叔叔,我不是菩薩,不可能同情這樣的人,但他的死還是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
鄒易安這樣的人,完全感受不到世界的善意,毒品是唯一能夠讓他快樂的東西,所以他也因為毒品死了。
我突然想起來老住持說的“因果通三世,禍福自求之”,用這句話描述鄒易安的命運還真是準確得令人發笑。
可是老爸的因果呢?
他不曾做過壞事,一直心懷善意,一直為他熱愛的土地燃燒著自己,他為什麼沒能活著?
傅懿行碰了碰我的手,“要抱嗎?”
我笑了,“抱一個。”
最近我們常有這種擁抱,好像是從那個夏末秋初的夜裡開始的。
我很喜歡他身上的溫度,也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是洗衣粉的味道或陽光的味道。
我細細地嗅著傅傅頸脖間的氣味,感覺自己跟個小狗似的。
他拍了拍我的背,說:“這下是真的結束了。”
我從他懷裡退了出來,向手心裡哈著氣,“想喝熱巧克力。”
傅懿行也笑了,把我身後校服的帽子扣在我的頭頂,“走吧。”
在麥當勞裡,我捧著紙杯,對傅傅說:“我不怎麼信佛,也不信因果,雖然鄒易安算是惡有惡報,但是警察叔叔卻沒有善終。我覺得我得換一種世界觀了,命運也不一定會把好壞和善惡分配得很公平。”
“那天你問我命運是否公平,我一直在思考。讓一個人來判斷規則是否公平,這是很主觀的判斷。比如我吧,我可能佔據了很多優勢,我經歷的挫折比起我自身的優勢那簡直是不值一提,這種被厚愛的人會覺得規則是公平的,因為對自身有利。更多的人,會産生受害者的情緒,遭遇一點點挫折就覺得規則很不公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沒有人能對自身的命運做出完全客觀的判斷。但我相信對於所有的人類來說,公平一定是存在的,沒有秩序,不合理的規則是沒法長久地被使用的。你不如這樣想,或許命運不是一個平面。比如,你看我,可能會覺得我沒有什麼缺憾,但我不是一生下來就是這樣的,我媽在生我之後,身體就一直非常差,所以我爸一直讓我懂事一點,不要讓我媽操心,我媽她承受了很多痛苦,所以我現在被命運給予的,可能都是我媽媽的痛苦換來的…”
傅懿行的媽媽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我沒想過她也承受過病痛。
“你別擔心啦,她現在身體很好。”傅傅笑了笑,“所以說,可能你的爸爸媽媽,還有李警官,他們的命運是不幸的,但那種不幸不一定會延續到你的身上,我覺得你之後都會圓滿,所以你應該好好地生活,也不要覺得你會給你身邊的人帶來什麼災難,沒有人會有那麼大的能力。”
我笑著說:“你可真會安慰人。”
“那你現在覺得好一點兒了嗎?”
我應了一聲,喝了一口熱可可,微微發燙的液體從口腔一路甜到胃裡。
新年的麥當勞,做朱古力也沒吝嗇放糖。
唐城在新年第一天偷偷飛回了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