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徑隊的師哥拍拍小姑娘的肩:“成啊,咱們給你當個見證人,讓你程師哥專心訓練,別開小差。等你過個三兩年,進了國家隊,他再脫單也不遲。”
小姑娘眼巴巴地把目光轉向程亦川:“可以嗎?”
這要怎麼下臺?他要當場拒絕,小姑娘估計能立馬哭出來。
程亦川一臉幽怨地看了看田徑隊的師哥,尷尬地對小姑娘笑了兩聲:“咳,你好好加油。”
一整個食堂都是笑聲,就差沒把房頂掀翻。
下午,田鵬親自把弟子送到了國家隊的基地門口,和早在那候著的孫健平碰上了頭。
孫健平大老遠就笑得眼睛都眯成縫了:“來啦?”
接著就自來熟地從田鵬那把程亦川給攬了過來,一臉“交接完畢,從今以後這就是我的人了”的沾沾自喜。
簡單說了幾句,田鵬就該走了,臨走前拍拍程亦川的肩,咂嘴半天,只說出一句:“今後你就跟著孫教練了,好好練,好好比。”
就只是一句平實而樸素的話,沒有半點宣揚師恩、要他牢記舊情的意思。
運動員生涯雖短,但畢竟身處這個圈子裡,程亦川是知道的,小到體校、縣隊,大到省隊、國家隊,多少人拼了命往教練那送禮、套交情,就為往上爬。出成績了,真爬上去了,又換成教練來討好你,畢竟誰也說不準你會爬到哪個位置,萬一就出了個世界冠軍呢?他可指望這事兒就跟一日夫妻百日恩似的。
可田鵬沒有。他的手擱在徒弟肩上,力道很輕,卻又重如千鈞。
程亦川眼眶忽地一熱,想起這一年來被田鵬相中,帶進隊裡,教練又當師傅又當爹,在生活上無微不至關心他,又在賽場上一絲不茍訓練他。到頭來像是接力棒一樣把他送到了更高的地方,然後安安靜靜地松開了手。
他咬咬牙,用力點頭:“您放心,我一定不給您丟人。”
田鵬笑了,笑得一臉褶子,擺擺手:“去去去,我田鵬兩個字早就在江湖上響當當的了,還能讓你小子砸了招牌去?你照顧好自己,我就謝天謝地了。”
師徒一場,終究止步於此。程亦川十步一回頭,田鵬最終還是成了大門外的一粒小黑點,最後消失不見。
孫健平一路觀察他,最後感慨了一句:“這幾年老田運氣不錯啊。”
得了幾個得意弟子,人品本事都挺好。哎,搞得他都有點羨慕了。
二十開頭的年輕人走在一旁,還沒從分離的傷感中抽身而出,有幾分傻氣地仰頭看著基地的紅房子。日光兜頭而下,像是在他面上灑了把金燦燦的粉末,把他的年輕和朝氣都鍍上了金、染上了色。
他搖搖頭,輕聲卻篤定地說:“是我。是我運氣好。”
孫健平一愣,不再多言,笑著拍了拍他的背。
帶著一堆資料檔案去辦公室註冊報到之後,孫健平就把他交給了一個年紀差不多的男生:“這是薛同,也是滑雪隊的,你跟著他去宿舍收拾收拾,熟悉一下環境。我這兒還有一堆手續要辦,明兒早訓練場見。”
叫薛同的男生很和善,一邊帶著程亦川往外走,一邊笑:“你是省隊來的程亦川,練速降的,對吧?”
“你知道我?”程亦川有點意外。
“那可不?嗬,早半年前就知道你了。那會兒孫教特意請假去日本看你比賽,回來就吹得天花亂墜的,說找到根好苗子,咱們男子速降有希望了。”薛同直率極了,有什麼說什麼。
“你也是練速降的?”
“不不不,我練的是自由式滑雪。”
“那你也是孫教練帶嗎?”
“不完全是。孫教練是滑雪隊主教練,算是帶咱們大家夥,但實際上負責訓練的是年輕教練了。我這邊玩兒花樣和技巧的,主要是高翰新教練在帶。你們男子速降隊是丁俊亞教練在帶。”
程亦川吃了一驚:“丁俊亞?你是說男子速降前世界冠軍丁俊亞?”
薛同咧嘴一笑:“還能有幾個丁俊亞?”
程亦川只覺得胸口一陣熱氣翻湧。他從小不追星,這麼多年也就把一個丁俊亞當成偶像、男神了。如今呢,嗬,丁俊亞就要成他的教練了!
一路上,薛同把基地的環境都給大致介紹了一遍,然後抵達宿舍。
因地制宜,滑雪隊的訓練基地不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在長年有積雪覆蓋的哈爾濱。也因此,宿舍條件相當不錯,兩人間,屋子寬敞明亮,一應俱全。